梁永齐嘴角抽了抽。

就连段北都有些听不下去，出声阻止道：“刘大夫，您这是亏本买卖。刚出生的小兔子，哪里能值四贯钱？我们承了您的恩情，自然不会再让您破费。您便挑一只拿走吧，无妨的。”

啊……

许游失望地张了张嘴巴，可又觉得哥哥说得有道理，不好意思出言反驳，默默心疼着。

刘大夫爽朗一笑，“陈府是德永镇首屈一指的富绅，这钱，不过是我暂时先给着，日后真用得上时，自然由陈府来付，我并不吃亏。这样吧，便按照市面价，三贯钱。兔子刚出生需要喝奶，医馆事务繁忙我也照看不上，你们便替我照顾着，到时我自会来取。”

这倒是可以。

段北知道他是善心，因此不再多说，点头答应。

许游欢喜得拍手叫好，当场让刘大夫挑了一只，绑上藤草做标记，拍胸口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养兔子。

刘大夫离开后，许游拿起剩下的一份饭菜，主要给隔壁陈二叔送去。

段北看向梁永齐，欲言又止。

“小北，”梁永齐将他扶起来，“今夜下雨有些凉，你先回房里躺着休息。”

段北捏住梁永齐的手，待两人进了房间，他才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小齐哥哥，你不必瞒我，姐姐究竟出什么事了？”

之前即便是有性命之忧时，艾玖都不曾将他们撇下那么久。又怎可能好端端去医馆背书不回家过夜？

梁永齐知道瞒不住他，默默关上房门。

“她在衙门。”

他将今天的事简单讲述一番，段北听后，神色怔然。

“怎么会这样……”

梁永齐神色颓废，坐在床上。

艾玖几乎可说是他们的主心骨，她一出事，坚强如梁永齐，都觉得有些茫然无措。

段北坐到他旁边，眼睛慢慢红了，“都怪我不好，定是因为我们动了歪念头，所以老天爷惩罚我们了。老天觉得我们是坏孩子，对不对？”

“别胡说。”梁永齐打断他的话，“这件事是巧合，跟老天爷无关。怪就怪这个狗官，放任野兽在山二十年，才造成今天的事端。”

他悄悄握紧拳头。

段北却十分羞愧，斗大的眼泪掉出来。

“小齐哥哥，我们不要那块地了，老天爷不让我们当坏孩子，我不想让坏主意报应在姐姐身上。”

“小北！”

梁永齐压低嗓子，有些动怒。

“若老天爷真能明辨世间善恶，为何德永镇的官吏能霸凌百姓数十年？为何世上有那么多的恶人每天过得纸醉金迷，醉生梦死，而善良的人总是含恨而去，不得善终？我们就是想要那块地立足德永镇，能有什么错？错的事那狗官纵容野兽潜伏深山数十年毫无作为！”

德永镇要扩建，他们没有财力去抢地自立，所以段北将目光放到了他们曾住过的那座山。

那片深山有野兽，知情的人无人敢靠近。他们只要计划好时日，一点一点将深山野兽引出，惹起民众恐慌情绪，就能在刺史到来时，制造鼎沸民声。

而刺史为了安抚民怨，自然会想办法剿杀猛兽。

到时候他们再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出面，以帮忙消杀野兽为名，低价盘下整片山林。

富贵险中求，他们如今一无所有，能抓住的，也唯有这股勇气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梁永齐这段时间如此精心打磨他的弓箭的原因。

他曾当过土匪，跟着大当家他们打过几次猎，他知道深山里那些猛兽应该是野生猿猴，因领地意识太强的缘故，才会伤人。所以他早就偷偷拟定了捕猎计划。

谁知就在他准备去买丝弦上山引猿猴时，就出了艾玖这件事。

老天爷仿佛是在警示他们。

野兽一旦出山，后果难料。大高的死，便是例子。

所以他对于艾玖被抓的惶恐，很大一部分原因，也确实是后怕了。

段北也害怕得很，他紧紧抓住梁永齐的手，含泪道：“那现在怎么办？姐姐会不会因此受罪？”

“不会的。”梁永齐拍拍他的手背，“刘大夫已经答应我，明日一早就会想办法让百姓催促衙门开堂审理。姐姐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今天街上那么多人都瞧见了，也能作证。所以姐姐明天一定能平安回来。”

段北抹掉眼泪，点点头。

对，姐姐那么聪明，一定能平安无事归来的。

他忐忑道：“要不，那山，我们别要了。再想想别的法子。其实就算不买地，咱们养养兔子，应该也能赚些钱的。”

“不。”

梁永齐却摇头，眼中迸发着坚定的光。

“那块地不能放。这件事，是给我们的好机会。衙门明日开堂，我赌那狗官一定不会让大家宣扬山里有野兽的事情。他越想要捂住这事，我越要借着这件事，把这块地拿下。”

他扭头，看向段北，“小北，你相信我吗？”

“我自然是信哥哥的。”

“好。那你什么都别问，这件事瞒着阿九，等事成后，我们把那块地送给她，当礼物。她一定会开心的。”

艾玖实在是不太能开心得起来。

下了雨，原本空气就不太流通的牢房就更臭了。尤其牢房里是没有茅房的，只有个小粪缸，但不知到底用了多久，臭得直冲天灵盖不说，还是满的！

害得艾玖憋得脸通红。

早知道如此难熬，万元良一开口她就应该答应的。

是她疏忽了，人有三急，永远是这世上重要的首要选择。她一开始就不应该盲目拒绝，否则能有现在的困境。

偏偏这时候，许老头在那边开始排毒。

那味道一熏过来……

呕……！

艾玖是真的反胃了。

“阿九小姑娘，你这是生病了？我好像听见你吐了？”许老头十分好心问了句。

艾玖忍着恶心，无语望天。

“许爷爷，您会盖茅房吗？”

“当然会，我村子上那个茅房便是我帮忙盖的。”

“太好了。”艾玖捏住鼻子，“等以后出去，咱们做笔买卖。你帮我盖茅房，我给你报酬。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