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路满脸为难，“可刘大夫说这是天大的机密！”

艾玖露出失望的表情，垂着头，声音低落地‘哦’一声。

她将小脸洗干净后，面容的几分可爱便灵动起来，阿路看着她这么失落，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极对不起她的事般，心里刺挠着，不好受。

他实在憋不住，悄悄透露一些。

“我这么跟你说吧，是两件大事。一件，跟咱们大老爷有关；一件，跟码头有关！”

德永镇有个码头，常年有商船往来，几乎可以说是德永镇收入的主要来源。

便是连镇子里许多的酒楼商铺，都是为了这个码头而设的。

小镇北面的富庶，也跟这码头脱不了关系。

艾玖知道他为难，能吐露这么多已然十分难得，急忙谢过。

拿了药从医馆出来，她又绕去悦来客栈，客栈老板倒是有信用的，当即拿出契约书和房契给她看，上面已然落了官府的章。

这便是法律凭证了。

满意地从客栈离开，受伤的脚已经走得很累了。她在路边随便买了点青菜，没再勉强自己，扭头回家，然后将打听到的消息跟梁永齐说了。

“看，你的仇家确确实实不是冲着你的来。估计啊，是冲着码头的生意去的。”

如此，梁永齐总算能稍稍安心些。

晚上艾玖炒了青菜简简单单跟孩子们把晚饭吃了。

古时夜晚大多人没有任何娱乐消遣，艾玖想挖些门口的泥巴重新给孩子们做泥丸子玩具，谁知，一出门，便看见有人站在隔壁门口。

手中拿着一条绳子。

艾玖简直头皮发麻。

是陈二婶。她带着绳子，要在这罗赖皮家门前自杀。

“冷静！”

眼看着她准备要挂绳子了，艾玖惊得喝叫出来。

陈二婶扭头，满脸麻木地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求生的欲望。

“冷静冷静冷静！”

艾玖也顾不得许多，赶紧过去拉住她的手，“陈二婶，为了点银子自杀不值当，银子嘛，想办法赚赚总是有的，可命只有一条啊！”

陈二婶其实也不过四十出头，却已熬得有五十岁的面容。她满脸麻木看着艾玖，冷冷道：“你是谁？为什么阻止我？这天杀的几乎害我家破人亡，我就是要吊死在他门前，让官府的人好好看看，这恶人把我们逼到什么绝境！”

她力气大得很，艾玖小手小脚根本拦不住，于是说道：“你虽被骗了钱，可田地还在。有田地，何愁来年不丰收？”

陈二婶忽然眼泪就下来了，“我有田地又如何，可我那女儿！我那老伴！他们根本熬不过这两个月了！”

她悲伤得哭弯了腰，捂着脸，充满绝望。

“当家的腿伤了之后肿如萝卜，我女儿又不受夫家敬重，三天两头被打得鼻青眼肿的，原以为给她指了个读书人当丈夫，以后会是当官娘子的命，却不想，竟是自己亲手将女儿往火坑里送……”

她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哭声凄绝，令人心碎。

看来是被严重家暴。

艾玖思索片刻，说道，“若是我能将你女儿救出水火之中呢？”

陈二婶霍然抬头，紧紧抓住她的衣摆，“你有办法？！你当真有办法救我女儿？我若再拿不出银子补贴她，她就要被那混账打死了。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啊……”

见她对女儿的处境在意，艾玖便多了一分信心，点头道：“我可以。你相信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快随我进来，到我家里坐下慢慢聊。”

女儿有救，陈二婶那颗绝望的心总算找到了些希望，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死死不愿松手。

“你可以吗？你真的可以吗？”她不断追问。

“信我，只要你将她的情况明明白白从头告诉我，我保证一定给您想出法子来。”

就当是报答那几份狗食了。

开门扶了陈二婶进来，屋里的小崽子们齐齐愣了，大大的眼睛齐刷刷疑惑地看向她。艾玖将所有孩子叫进房里去，然后她扶着陈二婶进房里聊。

无他，不过是因为段北躺在房里不能动，而她又极为相信段北的聪明小脑袋瓜而已。

陈二婶见这个荒废的房子突然住了许多小孩，也是震惊。

“你，你究竟是谁？这儿不是荒了吗？”

“陈二婶，我是家乡发了洪水投奔到德永镇的流民，这些是我表弟表妹，我们家大人病死了，所以家里我做主。你不用害怕，我几个弟弟都聪明得很，所谓人多力量大，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且说你的苦楚，我们自然能想到办法的。”

一群小娃儿，能想到什么办法？

陈二婶动摇得很，本来是有点信的，现在又不敢信了，觉得自己是被耍了。可转念一想，她又确实实在想不出活路来。

女婿家不肯放人，更利用族中身份压迫女儿，女儿整日活在那地狱之中，若是没有人伸手拉一把，迟早死在宅院里头。

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咬咬牙，娓娓道来。

“我有个女儿，今年23岁，从前长得很是娇俏，提亲的人许多，我总想着挑个好人家，所以一直拖着她的婚事。六年前，她跟我当家的去长鹤县做买卖，让一位叫柳成杰的人给看上了，追到我家提亲。那柳成杰是位秀才，比我女儿大五岁，原先曾有过妻房，但原配病故，一直搁置着没续弦。瞧见我家女儿美貌，所以来下聘，带了好些厚礼。我不放心，让当家的去打听过，这柳成杰家中虽不说富贵，在村里却也是有些名望的，将来若是能中举，当个官不成问题。我想着，老天开眼了，总算给我女儿找来一位良配，谁知，那竟是一个阿鼻地狱！”

故事的开始，总是才子佳人情意漫漫。

然而，婚姻本就是一场赌博。

陈二婶的女儿显然是赌输了。

那位柳成杰根本不是良人，他的第一任妻子也根本不是病死，而是被他活活折磨死的。

甚至，暴力中咬下了她一只耳朵，怕被人发现，草草裹尸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