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总算愿意施舍他们一个眼神。

“就凭你？小娃儿毛都没长齐，口气倒是不小。”

“行与不行，试过便知道。我告诉你法子，几天后你对着账本算算，若当真买卖暴涨了，我再来收木头不迟。”

他小小年纪志气不凡，倒真让人高看一眼。

“可我为何要相信你一个小崽子？我生意做得好好的，凭什么听你的主意？”

“因为我说得有道理。”

梁永齐走到右侧那几个做好的椅子旁，说道：“我瞧这几张椅子应当是做了许久，颜色已经有些旧。这么久没能卖出去，老板你也损失不少木材。可若按照我的方法，你这几张椅子，保证能全部卖光。”

这几张椅子没什么特色，基本上只要手艺好些的人家，都能自己做。而富庶些的人家又追求精致，简朴的木椅子根本不会想往家里买。

梁永齐又指着他正在做的新床道：“你这床应当是有钱人家定的吧？中等楠木，对平头百姓来说价格不菲，一般只有家中钱银充足之人才会买。但你这样式做得毫无新意，想必你自己也苦恼得很，因为你同样一根木脚，已经换了三种雕刻风格，你也在苦恼哪种能让客人满意，揽个长久生意。而我正好有个法子，能让你这单生意，必定十分出色。”

他侃侃而谈，竟有理有据，头头是道，不像是糊弄人。

老板也收敛了轻视之心，狐疑道：“你当真有这本事？”

“自然。否则我何必浪费唇舌？”

老板看着他，挣扎良久，咬牙道：“好，我就姑且听你一言。若你当真有真本事助我拿下这位客人，你想要什么好木，我贱卖给你便是。”

这张床的客人，是镇子上的富商之一，陈家。

陈家是十多年前在洪灾时囤积大米，发了横财彻底富起来的，先后又开了布庄生意和首饰生意，赚得盆满钵满，算是德永镇里少见的大富贵之家了。

因为这家店做出的木材家具口碑好，正巧陈老板近期要纳一名妾室，于是便到店里下了单。要求只两个，好看、结实。

结实没问题，可好看怎么定义？

他先前给过两款样式让陈老板过目，陈老板却不甚满意，总说不够好看，让他再琢磨琢磨。

他琢磨来琢磨去，始终拿不定主意。

索性一次性刻了四种雕纹，对比看看哪个更合适。

他如此卖力，也是因为想攀上陈老板这个客户，以后便再也不用愁客源了。

生意稳定虽也好，但怎敌得过暴富呢？

“老板，你且将定这床的人身份、性情、爱好都告诉我，我自然能给你改个好主意。”

从木材店出来，艾乐看梁永齐已经不仅是星星眼了，简直是看天才的眼神。

“小齐哥哥，你怎么懂得那么多？”他惊叹道。

梁永齐满脸不以为然，“多动动脑筋，多思考，你也可以。小北也挺聪明的，以后你跟着我们学，不会笨到哪儿去。”

艾乐立即发誓：“我以后一定好好跟你学！”

从这条街出来，恰好会经过德永镇有名的酒楼，福满楼。

德永镇南北两区贫富悬殊，而福满楼作为位于南北中界线的酒楼，几乎是德永镇地标般的存在。哪怕是现在这样的灾害时期，福满楼的客人也络绎不绝，一个个穿戴光鲜亮丽，笑容满脸，根本半点瞧不出德永镇是个贫瘠小镇的样子。

艾乐看着十分羡慕，闻着酒楼飘来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摸摸肚子道：“小齐哥哥，我们是不是吃不起这里的饭？”

他长在山中，极少进镇，因此对物价知之甚少。但经过这几天跟艾玖的相处，听她偶尔碎碎念的话，能大概感觉到，他们是很穷很穷的。

梁永齐看着那装饰得富丽堂皇的酒楼，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泛起一抹极冷的笑意。

“在这里吃算什么，总有一天我要带你们到京城去，让这福满楼的老板亲自跪迎你们。”

艾乐听不懂，只觉得小齐哥哥忽然变得好奇怪。

突然，梁永齐瞥见一道身影，不由得瞪大双眼，拽着艾乐匆忙躲到一边去。

“小齐哥哥？”艾乐懵了。

梁永齐不可置信地甩甩脑袋，再偷偷看去。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不成，他们发现他的踪迹了？

不可能！

他几乎是立即否定这种可能性。

他浪迹四海一年有余，不知用过多少个假名字假身份，期间也一直没有碰到这些人。更不可能在投了山寨，消失几个月，又重新流浪后，被人查出踪迹来。

可德永镇这样的贫寒之地，他又为什么会来？

他如此奉承着的那个人，又是谁？

难道是为了福满楼而来？

很没道理。

福满楼确实各处都有分店不错，但德永镇这种小地方的福满楼一年的收入还不如京城收入的一个零头，有什么必要专门为它而来？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谨慎地按住艾乐躲着，直到那人上了马车离开，他才松开艾乐。

艾乐不明所以仰头看他。

“方才那个人，是我的仇人。”梁永齐目光晦暗不明，声音幽幽。

“像刘恶霸那样欺负人的仇人？”艾乐问道。

刘恶霸？

梁永齐冷笑。十个刘家兄弟加起来，也远没有这人心思狠毒。

不过，他断然没有无缘无故来这贫瘠小镇的道理，德永镇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走，我们先回去吧。”

等了一个时辰，终于等到梁永齐和艾乐回来。

艾玖当即拉长了脸，决定要骂一骂这没头没脑的梁永齐。

“梁永齐，你明知道外面还危险着呢，你干嘛非要带大乐这时候出门？万一路上撞见刘家兄弟的人，刚保住的脑袋就又要没了！”

艾乐缩缩脖子，不敢说话。

梁永齐心思烦乱，脸色有些阴沉，沉声道：“要杀我的人，追到德永镇来了。”

艾玖：！！！

每天发现一种新的绝境。

她被惊得有点懵，“你确定？他们发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