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不过三步走。隔离、防护、消杀。

但以大燕国的国情条件，艾玖给不了多惊世骇俗的建议，毕竟他们自己也有对付时疫的一套办法。

所以艾玖重点要说的，不是这些。

而是饮水干净的问题。

“洪涝过后，江河水源遭到污染，家禽牲畜甚至是人的粪便流入河流之中，这时候，无论谁喝了这样的水，都会得病，会腹泻，腹中会生虫，会出现似风寒高热一系列病症。也就是您所说的，时疫。所以，想要这场时疫尽快平息，水的干净，尤为重要。”

大燕百姓生活相对贫瘠，并非每家每户都有条件凿一口水源充足的井，仍然有不少人依赖河水溪流。即便是家中有井的，经过暴雨连绵的冲刷，依然会有不少污浊之物会流入井中，污浊了井水。

加上一大批被毁了家乡，饿得只能吃野草喝地上水的流民，这场时疫流行起来，完全是预料之中。

“可让水变得干净，谈何容易？”

“不难。刘大夫，您只需要给我准备几样东西，不管多污浊的水，我都能给你变干净。”

刘大夫霍然站起：“你此话当真？！”

“真与不真，您很快会知晓。”

刘大夫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好，老夫即刻为你准备！”

行医多年，他自然明白这场疫病多半是因为百姓吃喝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的，如果眼前这小姑娘当真有办法让所有人都喝上干净的水，必定是造福百姓的壮举。

不多时，刘大夫便让人准备好了纱布、砂砾、鹅卵石、棉花等物。

艾玖不愿让旁人知晓她要做的事，所以只让刘大夫在旁看着。

她借来两个竹筒，在竹筒底部钻了个小洞，然后将石头砂砾等物统统先清洗一遍，依次将棉布、棉花、沙石放进去，再用一层布隔着。

她端来刘大夫准备的污泥水，倒入塞满东西的竹筒中，水流经过几重过滤后，缓缓流入了另一个同样依次装好沙石等物的竹筒。

如她所言，过滤之后流出来的水，不再浑浊，而是清澈见底的干净水。

她端起水，递给刘大夫。

“刘大夫，如今你相信我了吧？干净吗？”

刘大夫震惊不已捧着这碗干净的水，想也没想，就要一口喝下。

“别！”

艾玖拦住他，“你给我准备的水只是普通的污泥水，这般过滤之后虽然勉强能喝，但若是这水掺了牲畜粪便，喝了还是会出问题。最好是用大火煮沸，把水里的脏东西彻底杀死再喝，便万无一失了。”

刘大夫眼中流露出赞许，“不错，你说得有道理。”

“沙石不难找，纱布可用家中干净的布料代替，做一个这样能将污水变干净的东西，几乎可说是不需要任何成本。刘大夫，若此法能够在百姓中流传，我相信，这场时疫，很快会过去的。”

至于如何治疗已经患上病的百姓，这一点，还是交给专业的大夫吧，她就不必班门弄斧了。

她从怀里拿出一根野草，“这种野草叫贯众，山上几乎遍地都是，根茎却可以入药。小时候我贪吃肚子里长了虫子，有时腹痛难忍，有时腹泻难停，我阿婆便是用这野草的根茎熬了水给我喝，没多久虫子便死了。”

她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不通医理，若是您觉得合适，遇到看不起病的病人，或许可以让他们试试我的法子。”

刘大夫接过这株贯众，看艾玖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慈爱起来。

“小姑娘，我先替受苦的百姓谢过你的好意了。只是，你为何选择说与我听？”

这场病不仅仅是在德永镇流传，别的受了洪涝影响的县城也有，此时艾玖若是拿着这个法子去府衙，官府验证过有效后，必然会有奖励，小小年纪扬名千里也不成问题。

艾玖歪了歪脑袋，“因为你是个好大夫啊。我没有钱抓药，您却愿意免费给我半个月的药。这样的善心，我从未遇见过，况且我只是略懂皮毛，说到真正要去救人，还得是正经大夫。你若在这场时疫中立了功，往后我有什么小病小痛来您这儿蹭药更方便呢。”

“哈哈！小姑娘，你很爽快，老夫喜欢你的性子。不过，既然是生意，你定然是有事要求我。难不成，是那个小男娃病又重了？”

艾玖摇头，“不。刘大夫，我是想请您帮帮我，帮我安葬一个可怜的妇人。”

艾玖掐头去尾给刘大夫说了张氏的遭遇，没有吐露张氏的身份，只说是个可怜的过路人。

刘大夫听后心中悲悯，一口应下。

“如此善事，我答应你便是。”

说完，他又觉得艾玖很有意思。

第一次见面，这小女娃便为了陌生人求他。

第二次，又是为了素不相识的陌路人。

他对这小女娃，说不出的喜爱。

“你可有兴趣跟我学医？”他眼睛有些亮，“实话实说，老夫看中你的品性了，你若学医，日后定然会成为悬壶济世的好大夫。”

艾玖怔了。她有些意外刘大夫的邀请。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现下有几个弟弟妹妹要照顾，不确定能否应承。要不，您给我几天考虑时间？”

刘大夫笑得眯眯眼，“好。”

医者父母心，他自然希望自己的衣钵能让一位有大爱的人继承。

为着对艾玖的这份喜爱，他还慷慨借了板车和木梯给艾玖回去修理破庙屋顶用，艾玖欢天喜地收下，扬言以后若有好‘买卖’，必定第一时间相告。

医馆病人多，刘大夫走不开，便让药童去找帮忙入殓的人，顺便将段北的药熬好了给她装在竹筒里。

艾玖心里惦记着破庙里几个孩子，于是出去买了好几个大肉包子，然后借刘大夫的磨刀石，将破庙带出来的那小块铁片磨得锋利，套上木柄用布裹着，以后可当小刀用。

没多久，药童便找来了帮手，带着一口薄木棺材，要随艾玖去安葬张氏。

“辛苦各位哥哥们了，那妇人的尸首有些泡发了，还请各位不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