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眼皮子微微往上一抬，整个眼珠子都看看起来格外大，瞪大的眼神为沈老夫人的病容增加了几分精神。

炫耀夫人在打量沈昔，用眼神一点一点描绘着她的样貌。

试图去从容貌分析沈昔的内心。

沈昔的样貌不像宛儿，眉毛鼻子嘴巴都不像，硬要说有一点像宛儿的，就是沈昔的一双眼睛。

眼睛细长，眼角的地方略弯，这是一双标准的桃花眼。

在婉儿身上桃花眼里总是有脆弱有害怕，好好的一双桃花眼硬生生变成了含羞带泪的。

在沈昔的身上，眉目流转间，这双桃花眼带着狡猾机灵的劲，没有勾魂夺魄，有的是不自觉的冷淡。

沈昔自己也没有发现，表面上。嘻嘻哈哈，随意任性的。

实际上沈昔和所有人都保持淡淡的距离，自带孤独的气场。

或许一直跟着沈昔的若雪发现了，只是没说，将疑惑藏在了心底。

沈老夫人虽然只是见了两面，但还是发现了，比起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沈昔这孩子身上的孤独少了几分。

沈老夫人在心里念叨，是还没有融进沈家吗？还不习惯吗？

沈老夫人捂住嘴，将即将出口的咳嗽声压下去，等喉咙痒痒的感觉没有了，才松口问道。

“听说，李治之是你的老师了。”

沈昔想到。沈老夫人终于问了，来这里他就想到会被问，老夫人一定会问自己是怎么拜李治之老师的，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儿，沈老夫人才问出来。

沈昔说道，“没错侥幸。”

沈老夫人与沈昔对视，大哥一点都不相信沈昔的话。

“李治之不是个傻子，收你做徒弟一定有他的道理。”沈老夫人这话一出口，自然有给沈昔辩解的情况，沈老夫人可是最不喜欢沈昔的人。

沈昔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情况？怎么突然间感受到沈老夫人的敌意没有这么大了。

难不成你要让他拜李治之为师，还有缓解家庭矛盾的作用，想到老师。还有治疗家庭矛盾的功效。

不知道改日拜一拜，能不能让沈老夫人把沈昔当眼珠子疼呢。

沈昔在脑海里自娱自乐一番，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认真听沈老夫人的教诲。

“估计还有之春那个丫头的帮忙吧。”沈老夫人刚说完这句话，自己又否定掉了。“之春的性格不会帮沈家的人，怕是宛儿去求她帮忙了，果然年纪大了，一个个都管不住了，我这糟老婆子的话也没人听了。”

沈昔听沈老夫人自嘲的话，是动也不敢动。

“老夫人说笑了。娘只是担心而已。”

“担心？”沈老夫人反问，“她是担心他的宝贝女儿被我这个老婆子糟践，找了外人来帮忙给你上一件护身符。”

沈老夫人的这番话倒是有点诛心了，暗示着沈宛对自己的母亲的不信任，更深层的意思，大概是在指责沈昔的出现，让他们母女离心了。

“老夫人您多心了。母亲在外头的时候也经常思念你。我常常看见他对着玉佩哭泣的样子。”

沈昔似乎不太习惯。安慰沈老夫人，说话的时候有点结结巴巴，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她很别扭。

对一个明明不喜欢的人去解释，还真是奇怪了。

“她要是不哭，那我养了几十年的女儿还真是白费了。”沈老夫人说话的声音变大了，态度也强硬起来。

沈昔稍微有点后悔自己的安慰，根本就没有必要啊，看沈老夫人的精神头，不用自己的安慰，也能自我开解。

沈老夫人再次看向沈昔，“既然跟了李治之就好好学，太师学院也读下去吧，沈家要是出个做官的女儿家，也是件好事。”

沈老夫人说完之后，靠着床微微闭眼，半掩半遮，呼吸声略大。

沈昔观察到，想到沈老夫人也是一把岁数了，整天操心着家族兴旺，这么费尽心力，难怪这会儿子病了。

沈老夫人靠着床头小小的休息了一下，老了不中用了，身体是越来越差，本来没准备见人，身边的玉芝老劝沈老夫人好好安心养，等身体好了，干什么事儿都行。

沈老夫人听到沈昔回来的消息还是没忍住，召见了她。

“之后和希芸县主，罗家的姑娘，保持点距离。沈家不一定护得住你，李治之虽然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手里毕竟没有权势，旁人动不了他还动不了别人吗？”

沈老夫人难不成知道了什么，沈昔忙追问。

“老夫人可是知道了什么？”

沈老夫人看着沈昔稚嫩的脸，有些紧张的看着自己。

无端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天真的追着祖母问。

当时是问什么呢？沈老夫人回忆着过往，一时半会儿没想起什么。

“下个月你母亲就要出嫁，一直在念叨，你回来还没去过吧，好好看看她，陪陪她。”

陈老夫人说完，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沈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玉芝嬷嬷拦住了沈昔，递了沈昔一本书，上面写了西大街。

第36章 接手商铺

这算是哪门子的书，连名字都奇奇怪怪的。

玉芝嬷嬷板着脸，说道。

“老夫人交代了，之后西街的铺子就交给您了管理，三小姐一定要好好经营，要是经营好了就赏，经营不好就罚，到时候罚连带着昌盛少爷的一起，定会好好治治三小姐不尊重兄长的毛病。”

最后的语调玉芝嬷嬷明显是学沈老夫人的，严肃刻板的语气一下子勾勒出神朗夫人的样子。

沈昔没有立刻接下，听玉之嬷嬷的口气，沈昌盛来告状了，还真是个没种的，玩不过自己却来告家长，这是哪家幼儿园跑出来的小朋友。

要是下回再碰见了，自己可以好好招呼招呼的，自己很久没有练功了，沙袋都上位了，沈昔怎么能松懈呢？

“三小姐。”玉芝嬷嬷抬了抬手上的账本。

沈昔不懂沈老夫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怎么突然就让她接管铺子了？

怎么感觉自己一回来，沈府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连沈老夫人都不一样。

玉芝嬷嬷稳稳的双手捧着账本，一点都没有动，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沈昔回过神看到，默默还在捧着账本的玉芝嬷嬷，不好意思赶紧接过来，他没有要为难嬷嬷的意思。

总觉得自己又不小心得罪了沈老夫人了，自己刚才的行为不会被玉芝嬷嬷告到沈老夫人那里了。

玉芝嬷嬷倚按照规矩，将双手叠放在腰间，微微弯腰，送沈昔离开，恭恭敬敬的，被乐先生锻炼出来的沈昔目光也有长进，现在看玉芝嬷嬷礼仪，哪怕用最严苛的标准去衡量也是没有错误。

还真是厉害呀，临走之前沈昔还在感叹，难怪自己进府的时候，小茹对自己说沈老夫人最看重的最信任的就是玉芝嬷嬷。

这么多年的倚重没有养出一个仗着信任胡作非为的嬷嬷，还是这么一板一眼，做好自己份内事。

沈昔夸赞的玉芝嬷嬷正一脸头疼的看着自家姑娘。

“姑娘，喝了这碗药病情就好了。”

在沈老夫人和玉芝嬷嬷两人独处的时候，玉芝嬷嬷还是习惯称沈老夫人为姑娘。

沈老夫人也没有纠正，好像玉芝嬷嬷叫姑娘的时候沈老夫人好像是回到了闺阁中，像做姑娘的时候一样，可以任性些。

“不喝太苦了。”沈老夫人嫌弃的撇开头，一把将药碗往外推了推。

玉芝嬷嬷很久没有见到沈老夫人这个样子了，晃了晃神，这里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拿着被子捂着脑袋，娇蛮地说道。

玉芝。我不要喝药。病可以自己好的。

年幼的脸似乎和眼前皱纹遍布的点合在了一起。

玉芝嬷嬷会心一笑，像从前一样哄道。“姑娘要是喝了这碗药，等会儿我给你做桃花糕吃。”

沈老夫人脸一红，她也想起了年轻时候的场景。

“玉芝。”沈老夫人不好意思的叫玉芝嬷嬷的名字，她都什么年纪了，还拿桃花糕来哄她。

“我都这个年纪了，桃花糕太甜了。”

“夫人在我面前永远是姑娘。”玉芝嬷嬷。笑着说道，趁机将手里的药碗往沈老夫人面前一放。

沈老夫人听着药碗，闻着苦涩的药味，迟迟没有敢喝下去。

沈老夫人从小就怕喝药，可她偏偏又爱装作一副大人的模样，大人怎么能怕喝药呢？

所以每回生病，沈老夫人就干脆的灌了药碗。

连沈老夫人的母亲都被唬住，还以为自家姑娘长大了，不怕苦药了，知道吃药对自己身体有好处。

玉芝知道夫人讨厌吃苦，喜欢吃甜的，越甜越好，如今年纪大了，太甜不好多吃玉芝嬷嬷也严防紧盯着，渐渐沈老夫人也就被迫忌了口。

沈老夫人如临大敌，严肃紧张的看着药，玉芝嬷嬷心里知道，要是让沈老夫人在盯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

悄悄的咳嗽了一声，雪老夫人跟没听见一样，痴痴的盯着手里的药碗，要不是玉芝嬷嬷一直盯着沈老夫人的眼睛看，看见眼珠子动了一下。

“姑娘要是再不喝，回头病情重了，二爷怕是又要请大夫来施针了。”

沈夫人明知道自己根本骗不过玉芝嬷嬷，还是想试一试。

实在不行拖一分是一分，能缓一会儿是一会儿，没想到听到最后玉芝居然威胁自己。

沈老夫人倒是想甩一甩自己的威风，可她也害怕施针。

沈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端起药碗一口饮尽。

嘴里都不敢留药多一秒，直接灌进了脖子里。

就算是这样苦涩的味道还是在嘴里弥漫开来的，感受着这样的味道，沈老夫人的心都感觉苦涩起来。

玉芝嬷嬷看出了沈老夫人的难受，看看手露出一粒糖。

沈老夫人惊喜的叫道，“吃栗子糖。”

栗子糖大概见证了沈老夫人和玉芝的岁月。

沈老夫人害怕吃苦药每次吃完嘴巴都要难受好几天。

用老夫人的话就是那股味儿，就算是刷多少遍牙齿还是能停留还是能闻到。

玉芝嬷嬷肯定不能看着升了分一直这么难受，就买了包栗子糖，常年藏在身上，只要喝药了，就会递给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拿起栗子糖往嘴里一丢，“还是这个味道，一点都没有变。”

玉芝嬷嬷笑了，调侃道，“姑娘的嘴就是厉害，糖我自己做的味道哪里会变，姑娘吃药嘴里总说有味儿，我想大概是舌头太灵敏了，买了几家栗子糖，尝了尝味道似乎不够，就自己学了一下。”

沈老夫人拍了拍玉芝嬷嬷的手，感动的说道。

“我竟然不知道你在背后为我做了这么多。”

“玉芝从小就跟着姑娘，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姑娘就跟我的妹妹一样。”

沈老夫人鼻子一酸，连声说道。“好好好。我会应了你这声妹妹。以后你就是我的姐姐。”

玉芝嬷嬷没有高兴，反倒是吓得跪下来。

”姑娘不值得。”

沈老夫人一怒，拉扯着玉芝嬷嬷，让她站起来。

口里训斥着。

“都一把年纪了，还把自己当成小姑娘呢，我又没骂你，你就跪上了。我还没委屈着呢。你就给跪上了，你拿我当什么，拿我当妹妹呢。”

玉芝嬷嬷不敢抵抗沈老夫人的力道，沈老夫人还生着病呢。

玉芝嬷嬷顺着站起来，沈老夫人看着。玉芝嬷嬷顺从的样子，心里的闷气算是散了点。

嘴上没忍住又说道，“什么值得不值得，我都这把年纪了，还不能随自己高兴一下。”

玉芝嬷嬷最知道沈老夫人为这个沈家付出了多少，看老夫人是真开心，也不忍心打破，又不好违背自己的念头，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做好自己就行，主子和奴婢怎么能称姐道妹。

左右为难索性就闭上了嘴。

沈老夫人见状也不准备在刁难玉芝嬷嬷，“你这性格呀。就这么定了，都听我的，好了，别皱眉了，就我们两个人，快喊声妹妹来听。”

玉芝嬷嬷看着沈老夫人期待的眼神，嘴巴像被缝住了一样，半天张不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