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沈静安正随着宫婢朝着十七公主所居的揽月阁走去，刚转过朱红的宫墙，一行人浩浩荡荡朝这边来。

沈静安飞快抬眼，略略扫过那行由远及近的宫人，但见得八抬肩舆上，九尾凤钗于日光下熠熠生辉，便已然知晓来人身份。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沈静安随大宫女一同向皇后福身行礼，只盼着这一行人早早从眼前过，万不要出什么差池。

事不遂人愿，待到肩舆的影子罩在沈静安身上时，肩舆停住。

沈静安便知，今日怕是又要节外生枝，心里暗暗叹气，面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低垂着眼睫，柔顺而乖巧。

上位者的威压悄然压迫下来，皇后显然是听得两人的问礼，但却并未唤起身，沈静安只觉得冷冷的视线从上而下的打量着她。

僵持一炷香的功夫，皇后这才懒懒道：

“沈家大小姐？倒是许久不见，上回在小十六的赐婚宴上并未仔细留意你，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沈静安微微抻了抻已然僵硬的腰背，缓缓抬起自己的脸庞，视线因着避嫌而并未直视皇后的眼，视线落在肩舆上，皇后铺展逶迤的金线绣飞凤裙摆上。

皇后暗赞：好一张清冷脱俗的美人面，少女正是极好的年纪，多一分则艳，少一分则素。

礼仪也周全，皇后留心看过，这钗环，耳饰连同衣裙的下摆，稳稳当当，纹丝不动，除了风拂动泛起的褶皱涟漪，竟是分毫不差。

黑而浓的长睫卷翘，遮住了沈静安眼底的情绪，倒是一点错处也挑不出。

皇后冷冷道：

“看着本宫，垂着眼作甚，你告诉本宫，不敢直视，可是有愧于心？”

沈静安静静地抬眼，眼底澄澈明净，明镜般映出皇后威严端庄的面容，缓缓道：

“臣女不敢，娘娘凤仪天下，臣女怕自身愚钝，没见过什么世面，怕冒犯了娘娘。至于婚姻大事，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各有各的造化因果，何来愧疚一说。”

皇后心中暗暗称赞，倒是个聪明的，知晓服软，讲好话，让人生不出苛责的心思，上次十六公主已然将种种因果告诉了自己。

虽没能挽回十六公主嫁与拓跋飞的事实，但只要她和皇帝还在一日，十六公主便仍然是有靠山的金枝玉叶，在草原也是要受礼待的。

虽她最疼爱这个幺女，宠的娇惯了些，但女孩子家，娇一些倒是无妨。

但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十六公主已然和亲去了草原，这是无可否认和挽回的事实。

如今当务之急，便是赶紧将四皇子扶持为太子，只要自家皇儿当上太子，凭借着外祖家的势力和草原的支持，假以时日，荣登大宝便是十拿九稳。

待到那时，再让皇儿册封十六为长公主，有着皇帝胞兄撑腰，还能没十六好日子过？那安贵妃和六皇子这两个小贱人，便是再也扑腾不起来什么风浪了。

皇后一直未给四皇子挑选皇子妃，便是想着在局势未定前，好好寻找一位得力的身份高贵的皇子妃，一门强力的姻亲。

原做了双开的准备，将十六公主许配给谢宴辞，借以此将谢家牢牢把握住，再让沈静安赐婚给四皇子做皇子妃，加以笼络陆阁老一众文臣，沈家自然也是囊中之物。

待到那时，文有陆阁老支持，武有谢沈两家拥护，如此这般，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是皇帝想要立六皇子为太子，也要好好掂量一下他自己百年之后，会不会大乱才好。

这般好的棋局，如今怕是只剩沈家丫头这一条线了，即使再恨沈静安不乖乖落马，如今也只有压制怒气，好好拉拢了。

于是，皇后扬唇一笑，阴霾气氛一扫而空，笑道：

“沈家大小姐可许配了人家？如今本宫倒是有一门极好的亲事要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