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得远些，房门外可以了吗？”

生怕自己的举动真的会惹到浅安，初序语气都含着试探：“不会碰你。”

和浅安一起泡澡的梦想破灭了。

但是好在还能看。

退一步讲，碰不到就碰不到吧。

“你有没有退出到房门外，我也是可以感受得到的。”浅安也跟着做出了一步退让，“别想着可以偷偷欺骗我。”

“不会。”初序语气愉悦了不少：“神明不会说谎。”

………………

或许是真的累极了，那带有初序气息的空气完全消失之后，浅安放松自己陷入了温水之中，不一会儿就沉睡了过去。

这一次，他的梦境又变了一幅画面。

大漠之下大军压境，黑云压城。

外来的人尽情掠杀只为了一个目标，那就是抢夺神殿。

或许梦境实在是太真实了，浅安整个后脊都忍不住一阵阵泛起冷汗，挣扎着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

整个人却还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浅安……”

黑暗中，似乎有一道轻柔的力量，在温柔地触摸着他被汗水浸湿的额头。

“你的思绪很不稳，是做了噩梦。”那声音用确定的语气。

在担心着浅安如今的情况。

对方甚至清楚，浅安做了什么梦。

若不是自己主动叫醒，恐怕他就要陷入梦魇亲历痛苦了。

“嗯……”浅安弱弱地哼了一声，似乎连动的力气都没有。

他勾了勾指尖，触碰不到什么东西。

于是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让你担心了……不过，我好了很多，梦醒了便不在意了。”

说不在意是假的。

不想让对方担心自己而已。

乖得很。

沉睡之前还是在浴桶中，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到了床上，但因为整个大脑都睡得迷迷糊糊，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个。

带着初序气息的温度，仿佛柔风一般吻了吻他的额头。

动作很轻。

轻到浅安分不清是错觉，还是初序真的来到这里吻了自己。

“初序……是你吗？”

“是我，除了我，不会再有任何人。”

神明温柔道：“今晚我陪你。”

浅安半胜者双眼，月色下瞳孔闪烁着细碎的光线，像一汪春水。

仔细看才可以发现那眸子里的湿意。

“夜还有很长。”烛火已经熄灭了，窗外还有月色，初序道：“再睡一会儿，这次你不会再做那些噩梦了。”

初序说了不会，那就是不会。

在这宛如蛊惑一般的语气中，浅安乖乖地又闭上了双眼。

很快便再次陷入睡眠。

而这一晚，他果然没有再做噩梦。

第二日，留宿在这里的男人一早便裹紧了件密不透风的外袍来到了神殿。

他几乎将整个身体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不露任何皮肤。

这一副模样，和刚来时相差甚远。

佝偻的身像是一夜间憔悴了不少。

浅安进了神殿后便只看神像，对周围的人都漠不关心。

直到那男人重咳了一声后，才终于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外人。

他思考片刻，走了过去，“你是时候该离开大漠了吧？”

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没有走……

难道初序没有达成他的愿望，并没有为男人指明出去的路？

不过，不应该啊……

“信徒先生……我好像，走不了路了。”男人像是瞬间有了发泄口，盯着浅安道：“我没想到怎么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是要让我遇到这样凄惨的意外？”

浅安听得一头雾水，疑惑道：“你怎么了？慢慢说。”

他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了。

这样是讲不清楚事情的。

“信徒先生……你看一看就知道了。”

那男人闭上双眼，破罐子破摔般解下了缠在头上厚厚的一层。

衣料下，是溃烂到不成形的皮肉。

浅安的心一颤，紧接着便有一阵风沙迷住了他的双眼。

紧接着，神殿中所有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地发出惊讶和害怕的抽气声。

不能用惨或狼狈来形容了。

男人的模样……简直像是恶鬼。

才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和他昨天的模样完全换了个样子。

先前虽然狼狈，但是好歹还能看。

如今站在眼前的男人……

他脸上的每一寸皮肉都全部溃烂，没一处是完好的，甚至有的深可见骨，不见血液却看得到筋肉和脉络。

有胆子小的干脆被吓得叫出了声。

“初序——”

浅安下意识想要阻止初序的举动，下一秒便听到了一声极凝重的：“不要看！”

初序的反应，已经足够证明了这件事的严肃程度。

神明尚且如此，更别说凡人。

那男人见周围人都是这样的反应，神色更加难看了许多。

或许在发现自己的异常时，他就已经哭过了一场了，这会儿的反应，看起来倒是比起其他人平淡了许多。

“昨天晚上，我浑身都上下奇痒无比，身上平白生出许多密密麻麻的小疙瘩，我忍不住痒就一直抓，今天早上一看——才发现被抓过的皮肤已经全都溃烂了……”

男人的声音中透着难听的沙哑，语气低沉，似乎带着说不出的绝望。

“是诅咒、是我不听劝偏偏要来大漠，最后才被困在这里走不出的诅咒！我在外面就从来没变成这样过！”

他又飞快将脸围住，“救救我……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在这儿，有办法救的，你们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听着男人慌乱又急切的话，浅安的脑子闪过一阵嗡鸣。

梦中的场景……

如今，一模一样搬到了现实上。

所有人都变成了男人这副模样，横七竖八地躺在神殿里，这不就是人间地狱？

只见了一眼的景象，在记忆中却冲击性极强挥之不去。

他起了一身冷汗，甚至不敢再去想。

直到身体被一阵温暖的风包裹。

“都说了不要看，怎么还吓成这样？别怕，你的神在这里。”

初序会庇护保佑他的神明。

“不是什么诅咒。”浅安小声说了句。

虽然神明真实存在，但这里的人……也确实太过迷信了些。

听到了这话，一旁立刻有人忍不住插嘴道：“那是什么？”

“是……疫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