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每一座城邦都有自己的学士塔，供学士研究和居住，但是没有任何地方的学士塔能比得上王城的这一座，即便凯渊学城的塔楼也无法和这里的媲美。塔身由坚固的石块堆砌而成，表面覆盖着岁月的痕迹。塔的底部宽大，随着高度的增加逐渐变窄，顶端装饰有圆顶，象征着完美的智慧。塔的四周围绕着高墙，墙内是一片宁静的庭院，庭院中有喷泉和精心修剪的花园，为大学士提供了思考和休息的空间。

在那声“国王陛下驾到”的高呼响起后，维扬与蕾妮一同踏入了这座神秘而庄严的学士塔。还未等他们靠近，远远便能听到的嘈杂议论声以及翻书时发出的沙沙声响瞬间戛然而止。那些身着长袍、神情庄重的学士们纷纷起身，毕恭毕敬地列队站立，以最高规格的礼仪欢迎着国王与公主的到来。

进入学士塔内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位于最底层的宏伟图书馆。这里的书架高耸林立，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珍贵的古籍和善本，仿佛一座知识的宝库等待着人们去探索发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羊皮纸香气和浓郁的墨香，让人不禁沉醉其中。阳光透过精心设计的复杂镜面反射系统，如金色雨丝般洒落在每一个角落，使得原本幽暗的图书馆变得明亮而温暖。置身于此，仿佛能够感受到历史的沉淀与智慧的闪耀。

但亨俊并不在此处，此刻他正在研究室中，他经常在那里进行研究，并教导他的学徒。维扬带着蕾妮沿着学士塔直直的石梯往亨俊的研究室走去。蕾妮则是好奇地打量着这里——她还是第一次踏入学士塔中，尽管母亲教导她要多与学士们探讨，但她并不喜欢这群古板木讷的家伙。不过，在和观星大臣接触过后，她对这些藏在书架上的宝藏多了一些兴趣。

两人刚刚踏上二楼的走廊，亨俊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迎了过来。

“老臣不知国王陛下今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实在是罪该万死......”

“行了行了！”维扬打断了亨俊那没完没了的道歉，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之前让你查找的关于大角轩辕的典籍，现在应该有点眉目了吧？”

“是..……是。”亨俊连忙应道，一边抬起左手的衣袖慌乱地擦拭着额头因刚才匆忙赶来而渗出的细密汗珠，一边恭敬地邀请道，“所有相关资料都已整理好放在老臣的房内，请国王陛下和公主殿下去看看吧。”说罢，他侧身引路，将二人请向自己的房间。

亨俊的空间虽不宽敞，但每一件物品都摆放得井井有条。房间中央可能有一张宽大的书桌，上面摆放着书籍、羽毛笔、墨水瓶和羊皮纸。墙壁上装饰着高大的书架，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各种书籍，从古典文学到哲学着作，从自然科学到神学研究，这些书籍是他的智慧的源泉。书架的最上层还罗列着一些手稿和插图本，是亨俊自己的研究笔记。不过，在书架最下层还放着两三本手稿，亨俊将其中一本拿到了桌子上，慢慢翻开，里面正是他整理的关于大角轩辕的信息。

“你讲给公主听听，这位大角轩辕究竟是何方神圣？”维扬坐在了屋内唯一的一张凳子上。

蕾妮站在他的身边，满心期待地看着大学士。

“说来也真是古怪至极！这位神秘莫测、身负巨角的轩辕氏，明明身为龙族之躯，但却令老夫我倾尽心力，命令属下遍寻王城上下所有的典籍方志，都未能找到关于他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偏偏就在那智人之国的某些抄本中，竟然浮现出了与他相关的线索。”亨俊以一种仿佛微风掠过干枯树木的独特语调缓缓说道。

“《北行漫记》中记载了一个传说故事，说龙潭镇生下了一个小孩，虽是人形，但头上长有两个龙角，极其怪异。村民们对这个孩子的出现感到十分害怕，他们坚信这是一种不祥之兆，意味着诅咒即将降临到他们身上。于是，在恐惧和无知的驱使下，他们决定采取极端行动。一群人强行冲进孩子家中，毫不留情地将可怜的小家伙夺走，并无情地将其扔进了镇子外那深不见底、阴森恐怖的龙潭之中，企图通过溺死这个怪异的孩子来消除所谓的诅咒。没想到这个孩子的命大，被在这里挑水的一位僧人救了下来，此后便一直生活在寺庙之中。”

“这孩子自幼便在寺庙里成长起来，寺庙的住持亲自为其取名为轩辕。由于他头顶那对异常醒目的龙角，众人又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作大角轩辕。在寺院僧侣们的悉心教导下，轩辕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尽管他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但却有一个致命弱点——极度惧怕水，从不曾靠近河岸或湖泊半步。”

“然而，和平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不久后，兽人与人类之间的战火燃起，人类在盘古大陆上失去了立足之地。就在此时，一位名叫黄帝的人类挺身而出，呼吁大家前往大洋深处的精卫大洲寻求庇护。但不幸的是，横亘在人类迁徙道路上的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海域，那里被称为风暴海。无数的船只在此沉没，葬身于海底之下。”

第326章 龙之国·彗星出现的第7天·大角轩辕

“轩辕也在黄帝的船只上。狂风暴雨将船上的一切都抛向大海，而轩辕自己虽然能紧紧抱住桅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同行的人落入水中。他害怕水，这狂躁的汪洋对普通人而言已经是无边地狱，更何况他。但是，他的脑中却回荡着僧人们的教导，使他无法做到见死不救。最终，他还是跳入了滔天巨浪中。”

“轩辕没有从海浪中冒出头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神龙，它安抚了狂风，平息了巨浪，载着海面上仅存的最后一千多名人类，抵达了精卫大洲，而后，伴随着智人国中崛起的高楼大厦，大角轩辕也从人类的历史中消失了。”

亨俊合上了手稿，忙端起一杯水润起了喉咙。

“与各个民族的志怪传说无异。”维扬轻轻地摇摇头，“即便这位大角轩辕真的存在，那理应在智人国受人敬仰，来到龙之国作何呢？”

“那是在圣战伊始之际，国王陛下。”亨俊提醒道。

“圣战伊始？”维扬稍稍一愣，很快明白了过来。他自己就是莫尔蒙的子孙，而莫尔蒙家族的崛起就是因为在圣战期间组织了众多逃离盘古大陆战火的龙族人员来到龙之国安家落户。

“这个故事虽然是讲的人类，但也与圣战时期我们的族人遭遇类似。从盘古大陆辗转来到龙石大洲的途中，不知道多少龙族葬身海底与战火。”亨俊说道。

“父亲大人，亨俊大人，我也有一个想法。”蕾妮小声地说道。

“你说，孩子。”

“如果这个故事是借人类的遭遇影射龙族，那为何大学士无法在我们的典籍中找到大角轩辕的记载呢？”蕾妮大大的眼睛看着两人。

扬鼓励地朝着蕾妮点点头。

“这可能真的就是发生在人类的故事。既然圣战初期，盘古大陆生活着我们的族人，那么可能大角轩辕并不是人类所生，而是那户人家心地善良收养的一个龙族孩子，或者，一个孤立无助的龙族孕妇。他们虽然好心，但是时局敏感，所以还是被别的人类发现了，最后把那位大角轩辕扔到了水潭中。”蕾妮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猜测。

“可是，尊敬的公主殿下。如果只是普通的龙族人，如何能化身神龙，救下这么多的人呢？”大学士问道。

“或许，轩辕并没有化身神龙，他只是在风暴中不顾一切地救下了那些人。而那些人类在获救后，为了纪念轩辕，便创造了这么一个流传千古的传说。”

“的确是很合理的猜测。”维扬面露笑意。果然，自己的孩子绝不会是什么蠢蛋，蕾妮说的一切很可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但是，即便这些是真的，那位蕾妮口中的观星大臣为何要让蕾妮看到大角轩辕的画像，还是一幅模糊不清的画作。而且，自己对于大角轩辕这四个字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大角轩辕，对于龙之国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个疑问，恐怕一时半会儿得不到答案。

“关于这位大角轩辕的事情，你再多查查。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东西，你帮蕾妮看看。”维扬示意蕾妮将玩偶们拿出来。

蕾妮打开了盒子，“亨俊大人，这些是我前几日得到的土偶。给我的那个人说这些土偶是有魔法的。您是王城中最见多识广的人，您帮我看看这些土偶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亨俊小心地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个老虎土偶，然后举起一个放大镜仔细地端详起来，眼中全是震惊，“即便是凯渊学城最精巧的工匠，怕是也做不到这样的精雕细琢。公主殿下，老臣斗胆问一句，这是何人给您的？”

蕾妮刚要开口，维扬便说道：“是何人给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土偶究竟是用何材质做成的，又是否真的具有魔力。亨俊，你得替我把这些事情搞明白。”

“老臣遵命。”亨俊的眼睛都无法从土偶身上挪下来，“只是，这恐怕需要费一些时日。不知道公主殿下是否愿意将这些土偶暂时交由老臣保管。”

蕾妮嘟了一下嘴，但看到自己父亲的眼神，也只好说，“那就麻烦亨俊大人了。这些东西都是很宝贵的，请不要打碎了。”

“大学士自然是知道轻重的。”维扬摸了摸蕾妮的头，然后看向了亨俊，“晚些时候，我会让弗兰克带几封我的手书过来。你挑选最好的渡鸦，替我送到古月堡去。”

“是，老臣会派我最可靠的渡鸦去干这件事。”亨俊看着国王回答道，但余光已然恋恋不舍地挂在土偶上。

“那我们就不打扰。”维扬起身，亨俊连忙放下土偶，去给国王开了门，然后与维扬和蕾妮一同下到了学士塔的一楼，并目送二人离开。接着，他着急手下的人将图书馆中关于土偶制作工艺的典籍手册都找了出来，寻找其中是否有任何与这些土偶相似的工艺记载。

一楼的见习学士们都照着亨俊的吩咐，埋头苦读。整个学士塔都回荡着翻书页的沙沙声。而他自己则在研究室中不停地观察、记录着土偶的一切细节。直到彗星的红色光芒从研究室墙上的窗户漫了进来，轻轻地覆盖在了那只老虎土偶上。

亨俊发现那个土偶似乎动了一下，他停下了手中的笔，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否看花眼了。但是，当他再次凝视土偶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亨俊轻轻地拿起土偶，仔细端详起来。突然间，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觉得这个原本毫无生气的小家伙，此刻仿佛有了灵魂一般，正在默默地注视着自己。而且，更让亨俊惊讶的是，他注意到土偶的表情似乎发生了变化。与下午公主交给他时相比，现在的土偶看起来像是在哭泣。蓝色眼睛的眼角处，在彗星光芒下闪着光泽，像是一颗眼泪挂在那里。

亨俊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伸出手指，想要触摸那颗“眼泪”。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土偶的时候，他又犹豫了一下。毕竟，这只是一个土偶而已，怎么可能会流泪呢？也许，只是参杂在其中的矿石的反光吧……

亨俊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试图把这种奇怪的想法抛出脑海。可是，那颗“眼泪”始终在他的眼前闪烁着，让他无法忽视。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亨俊喃喃自语道，“还是说，这个土偶真的有某种特殊的力量？”

他决定再观察一会儿，看看这个土偶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变化。于是，他把土偶放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它。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土偶并没有再出现任何异常。亨俊开始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感觉是否真的准确。也许，真的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亨俊感到了夜晚即将降临地寒意。他起身去关窗，当他回到座位时，却惊讶地发现，土偶的“眼泪”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魔法？”亨俊皱起眉头。

……

此时的虎落号上。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又很吓人的梦。”

“你梦到了什么？”

“我被困在了别人的身体里面，但是我却可以通过他的眼睛看到周围的一切。我看到了你，还有他们，还有别的人。我还能闻到味道。有烧焦的味道，也有血腥味。我甚至能感受到那个人心里的想法，他好像很愤怒，但是有很害怕，还很悲伤……”

阿泽伸出手，拂去了虎落眼角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