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念夕心中蹿起一股子无名火。满脑子都是那个环佩玎珰的北狄公主。

那小姑娘生的稚嫩，瞧着年纪不大，可一身华服正衬她芳华妙龄，也算是相得益彰，难免令人多瞧几眼。

南宫霈长在漠北，本就与北狄接壤，以前他就说过，漠北六郡特别是天府城，很多北狄人都迁入漠北生活，那里定是有许多北狄姑娘的，她们应都如同北狄公主一般，明眸善睐，顾盼生姿。

一想到这，褚念夕更是恨的牙痒痒，以前就听南宫霈说，北狄女子与大梁不同，她们更剽悍飒爽，能策马扬鞭，也会露齿大笑，很洒脱，像是北疆的风霜都融进骨血里，透着大梁女子没有的豪爽。

他心里应是喜欢北狄人的。

否则怎么收回城池时下令不斩妇孺。

褚念夕又恼火又失神，一下没注意，迎面冲上来一个宫女，同样冒冒失失的，将褚念夕撞了个头晕转向，旁边就是深湖。

她瞠目，眼瞅着就要掉入寒潭之中，宫女吓坏了，跪在地上捂着嘴惊慌的看着她，也不知上前去拉上一把。

“小心！”

突然有一个女子柔声喊道，下一秒，摇摇欲坠的褚念夕被人猛地拉了回来，可这力道太大了，过来拉她的人身子一旋，反而是要跌下冰冷的湖水之中。

“小心。”褚念夕又喊了一声，她腰身一软，想把人拉回来，谁知脚下踩了一块石子，一拉成了一推，加上那女子松了手，整个人就噗通一声跌入湖水之中。

褚念夕睁目，伴随女子一同赶来的丫鬟大喊，“来人啊，快来救人啊，我家小姐落水了。”

褚念夕内疚不已，她想下水救人，可她不会游泳啊，看到一旁的竹竿，褚念夕赶紧跑过去取了一根过来，将一段扔到水里，“快，抓住竹竿。”

褚念夕一弯腰，刚要用力将人拉起来，只觉后腰一痛，她轻呼一声，直接噗通坠湖。

湖水一口灌进来，褚念夕惊慌的用力湖面上扑腾，可她挣扎的越是厉害，下坠的就越快，肺叶中压抑的感受令人窒息，巨大的恐惧和痛苦笼罩着在水中无法呼吸的她。

会死吗？

这样被淹死在水里？

褚念夕拧着眉，阖眸是一片混沌的黑暗，耳畔嘈杂的声音令人生厌，她突然想着，就这么沉入湖底也好。

落得片刻清静。

她缓缓垂下双手，放弃了挣扎。

突然，头顶扑腾开一个巨大的水花，一道月白色的影子落入湖水之中，褚念夕眼睛拉开一条缝隙。

缝隙中那人影青丝散乱，一张惨白的脸上表情焦急，正朝着她迅速的靠拢过来，他梅骨般的手向她伸过来，很像上一次。

褚念夕记得，她刚重生那日，也是跌入湖心，在痛苦和绝望的挣扎中，就是这只手伸过来，将她从痛苦的旋涡中拉起，浮出水面，得以呼吸上一口新鲜的空气。

而她，非但不知感恩，明知他腿上有伤，还在上岸的时候，故意在他的旧伤上踢上一脚。

因为她恨他！

恨不得他去死，她怀着这份怨恨，一次两次，不计代价的想要他的命。

可事实如此讽刺。

也是他一次次不顾生死，来救她的命。

褚念夕被南宫御拥在怀中，努力靠近湖边。

而旋涡中的孔雪柔，就在濒死的边缘中上下浮沉，眼睁睁看着她最心爱的男人，不要命的去救那个刚刚给他下过毒的女人？

泪水混着湖水模糊了她花容失色的容貌，也衬托出她绝境之中的苍白。

“救命，快来救救我家小姐！”

岸边小丫鬟梅莹急得声泪俱下，好不容易喊来了几个通晓水性的侍卫，跳下水去救失足落水的丞相府小姐。

同时也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南宫霈也在其中，不过他不是看热闹，他脸上还挂着指痕，似是刚刚挨过打，正路过此处，见有人落水，就快走了几步。

南宫御抱着褚念夕靠近岸边的时候，还跟上次一样，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声音有些虚弱无力，“踩着我的腿爬上去。”

褚念夕眉心微动，那一刻，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松动，她眯了眯眼，还是不由分说的踩着南宫御的腿爬上了岸。

就在她瘫软在岸边，一股冷风吹过，正感受着瑟瑟夜风带来的刺骨寒凉气喘吁吁时，她甚至没注意到，就在她踩着南宫御上岸后，那个心甘情愿当她马凳的人却沿着湖面缓缓地滑入水面。

就在南宫御丧失知觉的前一秒，他还想开口跟褚念夕说一句，“小，小心，别被枯草划伤手臂……”

话音未落，他已然昏昏坠了下去。

刚被救上岸，脱离生命危险的孔雪柔视线就没从南宫御身上离开。

她第一时间发现南宫御沉了下去，连忙扑腾着往南宫御下沉的方向爬过去，一开口声音如撕裂般沙哑，惊慌道：“快，溟西王沉下去了，快救王爷！”

一语惊起千重浪，刚上岸的侍卫复又跳下去打捞不见所踪的溟西王。

褚念夕眸子一跌，微微抬眸望向人影重叠的方向，她轻咬着唇目光清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心中压了一口气，怎么都吐不出来，似有千金重。

如今，沉在这片湖水里生死不明的，就是她曾经心心念念爱到骨子里的人啊。

褚念夕倒吸一口冷气，心里两个念头在打架。

过去看一看他，毕竟他是为了救你，你刚诱他喝下毒酒，他不计前嫌舍命救你，如何也是要去瞧一眼的。

有什么好看的？

另一个想法，立刻跳出来，他该死！

南宫御作恶多端，十恶不赦，死了才好，死了倒还省事儿了。

显然，第二个想法的念力更胜一筹，褚念夕十足的冷血，她想远离喧嚣的人群，今天晚上太累了，她想回府了。

寒风打在身上似是鞭笞，她刚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突然迎面走来一女子，身着华服，姿态典雅，一抬脚就踹在褚念夕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