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的府邸，风焱已经换过一身衣服了，手里还拿着那块红玉不停抚摸，眼神空洞让人无法洞悉他内心的想法，独自一人站在凉亭之下，淅沥的雨声之中，昏暗的宽大的花园，那孤寂的背影生出一丝苍凉。

苏晖从外面匆匆走进来，行礼后说：“唐家大小姐已经入住了琼楼，包起来了一号楼，闲人勿进，两个丫鬟在门外候着。不愧是司马大将军的女儿，身边的丫鬟功夫都不弱。”

苏晖心里有话但不敢说，唐家的下人大多会武功这个事情很多人知道，可这个几个丫鬟的身手恐怕皇城禁卫军也不是对手，尤其那个贴身丫鬟的功夫更是深不可测。

若真有反心恐怕这天下是要易主的。大皇子找唐家做靠山，这步棋是上上策，可现实跟理想总是有些差距。

良久之后，风焱终于开口，平静得仿佛没有情绪：“风磊那边呢？得到消息了吗？”

苏晖恭敬回应：“二皇子那边也得到消息，唐家大小姐已经到了帝京了，只是他们以为会在驿站落脚，却没有想到唐家大小姐反道而行，进入帝京之后没有到驿站入住，也没有回到唐家老宅。目前二皇子暂时没有得到唐家大小姐确切的落脚地方。”

风焱低头好像看着手里的红玉，可他的视线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包括眼前唯一可以证明过往那段情谊的玉佩。

苏晖看着主子这个样子也是难受，大好前程、天赐良缘就这么擦肩而过，每天还要忧心明天是否能活下去，实在太苦了。

“唐家大小姐的行事作风与传言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苏晖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风焱闻言苦笑一下：“谁能一直不长大呢！”

“唐家的处境这些年在朝中算是不错的，可是在边境，每天都是生死攸关的战争。今天总算凯旋而归，唐家只有两个女儿，继续留在边境，唐家怕是要没落了。”

“既然唐家赢了，回来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使是丞相也得忌惮几分，现在的南齐还是战事纷争较多，到时候率军凯旋而来，父皇也得给上三分面子。父皇也准备好了在城门迎接、犒赏三军，此等荣耀怕是当世无双了。”

“按照脚程，五天后就到了。”

风焱幽幽叹了一口气：“波谲云诡的朝臣，五天之后风云色变的帝京，平静了五年的帝京，还是要进入新一轮的厮杀，看谁的命更得上天的怜悯。”

风焱握紧玉佩：汐儿，你是否还愿意站在我这一边，同我并肩作战？

夜半时分，客栈之内很多地方已经熄灯了，今天夜雨微凉，即使是繁华的帝京也显得有些寂寥，云深不见月，偶有灯光亮起，在这片漆黑之中也显得微弱无力，滴滴答答的雨声更添了一份悲凉。

唐汐披着薄披风趴在二楼的窗边往下望，渲染这淡淡的哀愁：“人类的十年真的能改变太多东西了，我记得小时候的帝京不是这个样子的，琼楼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真的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好像一瞬间所有的东西都改变了一样。”

“因为今天的事情不开心吗？”

唐汐转头看了清扬，皱着眉头想了想：“大约我不太喜欢把希望寄托给别人吧！”

清扬低头回想了当年的情景，心里感叹：所以你一直自己一个人冲在前面。

“有时候人的力量很弱小，即使是神也不一定拥有至高无上的神力，合作本来就是人类最强大的能力之一，即使神一样，伽虞国不团结又如何坐拥一千五百座城。”

唐汐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但不开心：可是为什么我终究不是那个被偏爱的人呢！

“你说今天还会有人来看望我吗？”

清扬温柔一笑别有深意：“或许你可以期待一下。现在你要休息了，不然梁上君子也光顾不了你的房子。”

唐汐睡下了，清扬在旁边的耳房休息，有两个丫鬟守着前门，只有前门里面摇曳着的两个灯火，这座楼也终于回归平静了，除了偶尔传来的雨声，淅沥淅沥的一声接一声，不大不小，刚好伴着入眠。

琼楼一号楼跟二号楼对立而建，格局确实方向相反，在二号楼整对唐汐一个的房子里面漆黑一片中有两个身影站立着，他们的视线一直看着唐汐房间。

苏晖低声禀告：“殿下，一号楼的灯都熄了。”

黑暗之中，看不清风焱的脸，只有感慨的声音：“我记得她当年离开的前夜也是这么下着雨的，那个时候已经秋天了，秋雨那么凉，她就随着父亲离开了生活了六年的帝京。回头一看已经过了十年了。我们……难回少年时。”

苏晖低头没有说话，主子的事情，下人不该插嘴的，传言唐家大小姐唐汐温柔娴淑，心善体贴，今日看来也不见得真的如此，若是赌输了，全府上下恐怕都要陪葬的。

过了好一会儿苏晖说：“殿下已经三日未上朝了。”

风焱轻声应了一句“嗯”便不再说话了，静静站在那里，对着那个房间，即使目不能视，但心也所至。

四更天的时候，天色还没有转晴，依旧灰蒙蒙的，雨却小了一些。风焱上了马车，更换了朝服便上朝去了。

熬了一夜的风焱脸色自然不好，上朝的时候也一直是苏晖陪着，弱不禁风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年叱咤风云、以一敌百的风姿。

皇帝看了脸色不好的风焱说：“以后身体不好就歇着吧。”

这个朝堂的确不差一个瞎了的皇子。

风焱恭敬行礼平静回应：“谢父皇体恤，儿臣身体还好，过些天唐将军归来，迎接事宜，儿臣还是想出一份力。”

朝臣悄悄的左右打量，风焱的算盘也是被人看的清清楚楚，当年与唐汐有过婚约，现在怕是要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求生了。

皇帝回想往事一阵唏嘘，可唐远现在何等功劳身份，他的嫡长女怎能还与一个身有残疾的人一起呢，只叹造物弄人。

“迎接的事情交给太子，中午宫中设宴招待唐将军同他的家眷，你待宫里好好处理这个事情。”

风焱在别人的隐藏的讥笑的目光之下淡然应下了，他早料到如此了，如此普天同庆的喜事，怎么能让一个瞎子扫兴了。

风磊大大咧咧地说：“皇兄，你得保重身体，父皇身边能人众多，这点小事情，皇兄不必操心的，身体为重。”

“太子说的是，是臣考虑不周。”

即使生病了依旧身体挺拔，公子无双的风焱，不卑不亢的态度一直让皇帝很是欣赏的，只是这些年身体越发虚弱了些。

“好生歇着吧，等唐将军凯旋之日再参加庆功宴，退下吧！”

风焱淡然行礼谢恩退下了。

出了宫门，在马车之内，苏晖掀开了帘子说：“殿下，天放晴了。”

“那就回琼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