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英在与原辉用过晚膳之后一起踏着月色在这边的商铺之间闲逛，此时的沈流英戴上了遮挡容貌的帷帽，原因是一路上有太多人注视以及数不胜数的搭讪，沈流英没想到这华星城外也是这般场景，女子的稀少使得这些人不得不另谋出路。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的男子前来自荐枕席，好在有原辉在，他一旦沉下脸来还是挺唬人的，吓跑了不少人。

“月夕节好似也快到了。”原辉忽然说道，像是要刻意提醒什么似的，沈流英没领会他的意思，还以为是他想过节了：“怎么？你想去玩？”

原辉眼中的懊恼一闪而过，自己这样主动会不会太……“没什么，就是，就是听说那日有好看的灯笼。很想去京城看看。听闻那里最是繁华。”

沈流英看着天边孤寂的月亮，道：“会有机会的。”

“你说的替你父亲做个生意，如今办得怎么样？”沈流英问道。

原辉似乎是不大想提起这件事，他一直以来都很排斥这个话题，不过还是好脾气地道：“还未开始，我，正想着要怎么谈。”

“是很难谈成的生意吗？”

“……也不是，”原辉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他叹了口气，一点也不像是他从前恣意的样子，“其实是我不大想做这笔生意。”

沈流英迟疑了下，转头看向他：“可是因为这笔生意不合你的心意？”

“还是说，违背了你的意愿？”

从没有人在意他的意愿如何。

原辉眼睫颤了颤，落满他眼睫的灯火碎金似的落在他眼下，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蒙住少女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察觉到少女伸手想要将他的手拿开，原辉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别动，”他离她越来越近，直至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掌心处的眼睫像是一把小扇子轻扫，让他的指节都禁不住蜷缩了些。

他始终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一会儿就好，请你，先不要看我。”

“怎么了？”沈流英果真没有再动。

因为现在的自己一定很狼狈。

原辉近乎贪婪地看着眼前人乖巧地站在身前，仿佛被自己所拥有的，也仿佛被自己所拥抱。喉头滚动，他闭上了眼睛道：“昭昭，你总是这般聪慧。”

“仿佛什么都能猜到。”

晚风习习，将他散下的一缕青丝吹到了她面庞上。

沈流英下意识伸手去捉却被原辉捉住了手，四目相对，他眼中的好似有什么引而不发的感情在流动，深沉又坚定，沈流英莫名有些心慌，可是原辉不许她躲避自己，“有些事我不想做，可这就像是我父亲说的那样，我逃不掉的。”

“我没想过逃，也没想过妥协，说不定我能开辟出一条新的路呢。”

“昭昭，你这样聪明，那你猜猜，我找了你多久？”他好像又变了回去，依旧是那个没有烦恼的原辉。

沈流英勉强笑了下：“原辉，天色不早，我……”她只觉腕上一紧，这人又用另一只手盖住了她的眼睛，“我一直都想问，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机会。”

整整两年来，无论是历练还是逃命，他都不曾有一刻忘记过她。他还记得那柄自己少时最为喜爱的匕首被人弃如敝履地甩在地上的感觉，像是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被人整个摧毁，又像是被人整个掼进了河里淹没，胸腔里的气息都被渐渐赶出，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那送来匕首的人差点要了他的性命，他养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伤，至今仍是在心口不远处留有疤痕。这些都没有关系，只要是她说的，他都愿意相信。

“你忘记我了吗？”

“你有没有，哪怕一次，想起过我？”

他的声音在发抖，可偏偏手上的力气又无法收敛，捏得她不由得蹙起了好看的眉眼，她很不喜欢这样被人以喜欢的名义来威逼着回答问题，这让她想起了有关季廉的不好经历，因此也就无视了原辉的可怜，反而冷声道：“都没有，可以放手了吗？”

挣了挣手腕，自然是没有挣开，原以为是又结交了一个好朋友，没想到他竟是还抱着那样的心思，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不过是几年前见了一面，他就会这般喜爱自己，这让沈流英觉得很荒谬，也很不真实。

也许是这里的什么奇怪的风俗吧，沈流英想，时代大背景之下，普通男子想要有个妻主只能这样。

她冰冷的声音像是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他的眼眶蓦的红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一般。可惜沈流英被挡着看不见。

他看向她的手腕，眼瞳一缩，骤然松开了手，也放开了盖着她眼睛的手，像是做错事的委屈孩子一样，他背过高大的身躯不让她瞧见自己的异常，可是颤抖又带着些许微弱哭腔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对不起，”他蹲下身子，鬓边的乱发半数黏在他的侧脸上，越发衬得那眼睛红得厉害，他像是极力控制自己一般甩了下头，道：“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流英不怕旁人来硬的，可却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面，明明刚刚是他……怎的，一个大男人，比自己还要委屈呢？

他伸手用手背捂住自己的嘴，像是怕自己哭出声来，明明是那么大的一团蹲在那儿，却给沈流英一种他可怜得像是路边的流浪狗一样，闭了闭眼，沈流英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原辉……”

他忽然侧过身来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她的一小片裙角。

“求求你，别说出来。”他沙哑着嗓子，恳求道。

“我知道我做错事了，我会改的……”

“你别走……”

她看着眼前人微微颤抖的身子，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看，伸手拍了下他的肩，沈流英道：“你怎么这么爱哭啊？”

没有人应答，有的只是那人愈加绯红的眼睛。

好在这边现在没什么人来，还算寂静，轻咳了几声，沈流英又拍了拍他的背：“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有嫌弃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