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南风含笑的唇角拉得平直，转身慢悠悠地坐回了先前的椅子上，“沈小姐想走，褚某自然是拦不住的。”低沉又华丽的嗓音毫不掩饰地透出一丝丝冷意。

沈流英听出了他话外的意思，她是可以想走就走，可是其他的事情他可就不能保证了。

想着还有容容她们两个在这里，沈流英不好拂了这人的面子，可是要她说出什么讨好的话来，她是做不到的。

上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是提着酒壶的，似乎是极爱喝酒。

于是只能拿过八角桌上的鱼肚白酒壶为他斟了一杯酒，凝润皓白的纤纤玉手看似讨好地将白瓷杯递到他眼前，褚南风不得不承认，他是极为受用的。

平日里也不是没有人来讨好他，不论是做的还是说的，都远比沈流英有诚意的多，可是这人身上仿佛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她不过是稍稍做个姿态，便让人不自觉跟着目眩神迷。他的目光在她小巧秀美的腕骨上停留了一瞬，这样的细嫩柔弱，仿佛被人一折就会断似的。

“褚老板，流英敬您。”见他垂眸低视不语，她不免又将白瓷杯递得离他更近些，几乎要送到了他鲜红的唇边。

纤长浓密的眼睫慢慢掀开，他浅色的眼瞳迎着烛光撞上了她的视线，稍一低头，身后半披着的发丝有几缕华落在了他的胸膛前，那艳丽的薄唇就着她的手含上了瓷杯的边沿，她似乎能清楚感受到他炙热的吐息与嘴唇的温度顺着薄薄的手背肌肤激起一片细密的酥麻，快速爬到了她的耳根，心下一惊，下意识想要抽手，可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生生忍了下来。

接下来更让她震惊的是他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将杯子往上一抬，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迅速喝光了杯中的酒水，“这样是敬不了酒的，”放开她的手，随意用衣袖擦了下唇际滴落的酒渍，“还需要我再教你吗？”

沈流英：“……不必。”暗中捏了捏杯子，她很快将它放回原位。

褚南风盯着她的后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幸亏来之前她就已经在街上买过小吃了，不然还得饿肚子，沈流英如是想。

“沈小姐，”骨节分明的玉色指节绕了两圈身侧垂下的一缕发丝，“你似乎有很多的烦恼。”这话并不是问句。

沈流英心头的疑虑越发的重，闻言眼睫低垂，镇定自若道：“人在凡世，谁会没有烦恼。”言下之意便是你也有，何必来问我。

“褚某不才，愿闻其详。”他懒散地倚趴在小案上，微挑着眼尾看她，“说不定，我能帮你呢。”低沉的尾音处带着诱哄的危险。

沈流英颦眉，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是有什么值得他惦记的，“我只是有些苦恼今夜的天色，不知道会否下雨。”

“天意之事，在下是做不得主的。不过，沈小姐额上的朱砂，褚某倒是能为你遮上一遮。”

她转身去看那自顾自喝酒已经歪倒在案上，神色迷离，似乎是已经醉了的男人，“褚老板？”

潋滟的眸光流转，灯光在他身上晕出暖黄色的光，沈流英指节微动，“褚老板？”

褚南风似乎是真的醉了，他轻轻嗯了一声，手肘撑着小案就要起身，宽袖随着他的动作滑落，线条流畅的白皙小臂坦露在人前，晃了沈流英的眼。

“沈小姐，要不要试一试？”

“什么？”

看着他站不大稳的样子，沈流英屈尊上前一步到了他面前，“褚老板看样子是醉了，还是多多休息吧。”说着便要离去，却被一个滚烫的手掌捏住了手腕。

她转头，那人却顺势将她拽进怀里，空出的那只手指尖轻点她的眉心，那正是守宫砂所在的地方。

沈流英一点也不慌乱，一个酒鬼，她有什么可怕的。这个时候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褚南风这样的行为是极为失礼的，守宫砂可以说是很私密的东西，一般人是不能碰的，除非是更亲密的关系。

她这样可以说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占了便宜。

见她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褚南风勾起一个讥讽的唇角。

“沈小姐，在下真的有法子，想来你也很苦恼这个东西吧？”边说边点了点她的眉心。

沈流英想推开他，发现酒鬼的力气还不小。“好啊。”他只要能消停一会儿就好了，至于真的遮住她的朱砂，沈流英不抱有希望。

他抬手按着她的肩膀坐在他原来坐的地方，沈流英身上原本就有些松垮的外衫被他拉下来一小截，露出了如春花含露的小片圆润肩头，他的眼睛不自觉定在那处，喉头都有些紧涩。

沈流英很快就整好了衣裳，暗自生了警惕之心，他刚刚的样子，可不像是喝醉了的。

“是我失礼了。”这是沈流英没有想到的，褚南风竟然知道反思了，他学着她的动作细细拢好衣襟，一点也不复之前的孟浪。

沈流英则是觉得更加奇怪了。

他伸手绕到她背后，“咔嚓”一声，竟是有一个小小的暗格被打开了，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工具，似乎是用来描画什么的。

愣神之间，微凉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仿佛有一小片电流在皮肤上滚过，她对上了他那双茶色的眼瞳，原来不是黑色的吗？她脑海中忽然闪出这么一个念头。

“专心些。”微微用力捏了下她的下巴，上面很快留下了暧昧的指印。

沈流英：……

在他垂眸认真在她额上描画什么的时候，沈流英无聊地闭上了眼。

很快，一片冰凉的东西贴在了她额间，猛然睁开眼，“别动。”他制止住她想要低头的动作，“很快就好了。”她又重新闭上眼睛。

沈流英已经可以确信，这人在耍她，根本就没醉。

毛笔尖在她额上游弋带来细微的痒。

“沈小姐少年英才，或许我该称您为，沈大人。”

京城里有关他的传闻很多，沈流英倒也不意外他知道自己。“我哪算是什么大人，这京城里随便一个官都比我更适合大人这个名号。”

他描画的手微顿，“沈大人自谦了。”

“大人这般盛容，怎的还未成婚？”

沈流英不明白为什么话题又被转了回去，不过也没有选择回避，反而是睁开眼睛维持着仰头的动作直直看向他，“为了等一个有缘人罢了。”

“褚老板呢？”

她乌黑透亮的如黑曜石般的清澈眼瞳直直望着他，在暖黄的烛光的映衬之下，他被缩成了一道很小的影子，凝固在了她的眼中。

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人。仿佛，他就是她的全部。

他的心蓦的动了一下。等一个，有缘人吗？

可是很快，他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轻蔑，女人哪里有什么真心呢。

“褚某是欢场之人，哪里能觅得个好姻缘。”似是而非的话语似乎在引诱沈流英接话，可是沈流英却没有依照他的想法来问话。

室内于是又变得静悄悄的。

又过了一会儿，他道：“好了。”

沈流英下意识去看不远处的铜镜，虽然没有现代的镜子那般清晰，但已经足够她看得清楚，她的额头上光滑一片，与从前没有朱砂痣的样子别无二致。

这是什么黑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