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雅公主是个聪慧的人，很快就明白了这位武安王殿下的意思，她突然觉得有些一言难尽，原本对他还算有些敬佩的情绪已经淡了许多。

但是她并没有去反驳什么，反而算是变相承认了下来，“我明白的，多谢殿下的好意。”

宋蒙的唇线拉的直直的，无人看见的角落，他的指尖处泛着不正常的白，指骨上也没有多少血色，这很显然是用力过度的原因。

那朵雅恰好看见了这一幕，她以为自己这样刺激他的方法见效了。可是她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畅快，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烦闷感。

宋蒙，你心里也并非全然没有我的，是吗？

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还要音信全无地消失。

她努力抑制住眼眶处不受控住慢涌上来的湿润，暗暗掐了一把自己柔嫩的手心，才勉强逼回了她这突如其来的软弱情绪。

季从玉原本听见那朵雅的回答松了一口气，可是余光不经意间注意到她在灯光下微微有些泛红的眼尾。

她竟然真的喜欢我！季从玉的心里泛起了波澜，不过这只是太过震惊了，当然震惊之余还有些淡淡的愧疚感。

他的记忆之中从前他可没有见过她，那朵雅是什么时候对他情根深种的？难不成那朵雅曾经偷偷见过他，然后被他的英姿勃发，雄伟健壮所俘获？还是说那朵雅曾经听过他辉煌的战绩，从而对他仰慕不已？

这可真是有些麻烦了。

要是漠北铁了心来和亲，那朵雅公主非要和他成亲可怎么办呀。

“殿下”那朵雅公主的笑容愈发地灿烂，似乎是在故意做给谁看一样，她目不斜视专注地望着季从玉，深邃多情的美丽双眸似乎蕴含着无限的情谊，“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告辞了。”

说着她柔情似水地一福身，便在季从玉含糊地回复声中离去了。

宋蒙，我也想要让你亲自尝一尝被所爱之人欺骗背叛到底是个怎样的滋味。

然而那朵雅这次猜错了，宋蒙自她离去之后确实是心神不宁了，然而这却不是因为她。

他的神情依旧寡淡，盯着面前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看着这场宴席快要到了散场的时候，沈流英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借口说要如厕悄悄离开了一会儿。

借着微弱的烛光，那被塞在她袖子里的似乎是纸条的东西被费劲掏了出来，当初塞的时候只想着怎么不被人发现，没想到拿的时候这么难弄。

好不容易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纸团，缓缓展开那张不足半个手掌大的纸张，微弱的烛光忽明忽灭，让人有些看不真切上面的字迹。

她下意识凑近了些，终于看强了那行蝇头小字，在看完之后，她先是呆愣了许久，后来是不敢置信，最后这些统统都转化为了她难以自持的喜悦与激动。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她既开心激动又有些心头发涩。

但是在这个时候，只要一想起他，她的意识里便只剩下了一句话，那就是去找他！

去找他问个清楚，他到底是不是……是不是，与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

她当即不再犹豫，因为像是今天这样得天独厚的机会不是日日都有的，他如今的身份特殊，在日后她不好常常去寻他。

她一边快步走一边想，还好今日他主动帮了她，她这个时候就算是主动前去与他交谈也是合情合理。

归心似箭，她便没有过多注意路两侧有什么。

一只从一旁忽然伸出的手臂拦住了她前进的步伐，沈流英由于之前冲的有些快，差点没能及时停下来。

见她自己稳住了身形，季如风默默放下了自己试图去扶住她的动作。

沈流英心里有些恼怒，不知道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夜里的烛光本来就有些暗淡，他竟然还敢在这路道上拦人。

一抬头，季如风那张清雅的面容映入眼帘。

“流英……”季如风头上依旧带着那支祥云簪，身着凌江国统一的圆领宽袖官袍。

“原来是大哥，大哥这是干甚？”她现在有一件很着急的事情要确认，所以也就不想在这里同季如风聊什么家常，只想速战速决。

距离那日他甩袖离去已经过了一月有余，他心里一直为她那日直白的话而伤神，拉不下脸面来寻她。没想到不久之后她竟是叫人送来了自己一直很喜欢的孤本。

他以为这是求和的苗头，以为她要不了几日就会亲自登门来寻他，没想到，他等了一日又一日，她还是没有来。

直到皇叔问他愿不愿意迎接外使，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犹记得当时跟在皇叔身边的吴越总管很是惊奇，毕竟，按照他以往的性子他肯定是会拒绝的。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最先熬不住的是他，最先动心的人也是他。他想要见她，所以就答应了。

没想到，她竟然还愿意叫自己大哥。季如风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竟然还对着一无所知的她发脾气。

她年纪尚小，自己多让让她又如何。她不懂情爱，他便一直陪着她又如何。

“流英，为兄是，是来向你道谢的。你送来的书册，我很喜欢……”黑夜里他眸子中的感情更加浓郁。

“大哥喜欢就好。”她似乎是有些着急，“还有别的事吗？”

季如风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窘迫过，“还有，为兄很抱歉……”

“什么？”沈流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那日不该，那样对你，对不起……”季从玉虽然面上是温雅贵公子形象，可是他却是从没有主动向别人道歉过。

沈流英这才渐渐明白了他说的事是什么，她也没想到一向骄傲自持的季从玉会主动来向自己道歉，“没关系的，大哥，那日，我也有错。”

“而且，若是大哥不提起，我早就忘了。”这话是真的，毕竟这对她来说只能算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大哥，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她匆忙行了一礼之后很快离去。

季如风望着她的身影在光影映照之下一点一点变小，直至消失隐没在那宏伟的宫殿里。突然感觉喉头都有些酸涩，原来被人这般不在意是这样的感觉。

当初他甩下她离去的时候，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