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了闭眼，伸手揉了揉眉心，她侧过头去看窗外，繁星点点，虫鸣不断，恬静而又祥和，沈流英却蓦然觉得有些寂寥。

犹记得今日下职时，师兄担忧的神色，对于自己为何换了身衣服一事，她只是道不小心弄湿了。

这虽然是个很烂的借口。可她那个时候只是不想要因为自己的事再去拖累了闻楷，师兄前途正好，不该因为她……

现在回想起师兄面上的隐痛，沈流英有些羞愧。可旋即她又想开了，她迟早是要离开的，本就不该和旁人牵扯太深，若是师兄今后渐渐疏远了她，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样离别的时候，就不会有太多的牵绊和痛苦。她异常冷静地想。

不知道为什么，沈流英叹了一口气，她有点想念方缘了。不论是她吐槽哪家的明星也好，聊哪个剧情浮夸的小说也好，说说新出的电视剧剧情也好，不管是什么，她从没有像这一刻一般这么想听她说说话。

啾啾也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突然想起明天还要去当值擦地板，沈流英就一阵头痛，倒不是说嫌擦地板太累了，而是因为今天的事让她对皇宫隐隐有了些抵触，一时半会儿的，她还真不想回去。

忽然之间，她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向门口喊道：“春生，你在吗？”

春生在外第一时间就听见了小姐的问话，“小姐，我在。”没有沈流英的吩咐，他也不敢冒然开门进屋回话，只好在门前弓着身，映下了一团黑影。

“春生，明日你便替我去宫内告假，就说我，身子有些不舒服。”

“身子不适？可是天气闷热所致？小姐可要小的去请大夫吗？”春生瞬时便有些焦躁，小姐的身子一直都很好，还从来都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小姐下职后回来，他便觉得小姐有些不对劲，她身上的衣裳竟然都换了一身……

“不必请大夫，近来只是有些疲累，多休息一下便好。”

“小姐，咱们还是瞧瞧大夫吧，现如今时辰还早些，医馆还没有关门……”春生还是不大放心，总觉得自己小姐在隐瞒着什么，更害怕她的身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若是一时讳疾忌医就不好了。

知道他看不见自己始终都不会相信自己没事的，沈流英只好无奈道：“春生，你进来。”

春生一时间有些踌躇，虽然不过才戌时刚到，可这天幕到底是黑了下来的，他还从没有在这个时候去过小姐的屋里。 若说他对沈流英一点想法也无，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像他们这些做侍从的身份，按理说是没有机会可以接触到女人的，可他们偏偏又是专门侍候女子的侍从，谁不不想要为自己搏一份出路呢？那么多人都凭借多年陪护的情分再差也能做个小侍，他怎么就不行了呢？

再言之，不乏少数富贵人家的公子为了能有个妻主都愿意做个小侍，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的。更何况，他的脸红了起来，更何况若是小姐能成为自己的妻主，便是没有名分他也愿意的。

“春生，你在发什么愣，怎么还不进来？”好一会儿不见门上那团黑影动过一下，沈流英还以为站在外面的是个假人。

“这便来。”春生轻轻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沈流英，看着面色还算红润，只是还带着些疲惫。他的心顿时像是被针尖给刺了一下，他之前也不是没有见过本家的姑娘们，她们活得肆意无忧，性子也大都刁蛮得很，什么时候又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呢？想来她们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烦恼。

“小姐”春生满脸心疼，“小的给您按按肩吧？”

沈流英没有拒绝。

春生喜出望外，要知道虽然自己的小姐性子看着随和，可她却是极其注重个人的隐私的，平日里都不大喜欢他们过多碰触她，能自己做的事情一般也不会麻烦他们。有时候，春生都觉得自己这个侍从没有什么用处。

酸痛中带着舒爽的麻痹感自双肩处传遍全身，沈流英暗中喟叹了一声，真舒服啊，早知道之前便让春生帮忙按按了，这几天的劳动下来，尤其是肩膀那儿酸疼紧绷得厉害。

他试探着说道：“小姐，若是公务繁忙，您身子吃不消的话，还不若，不做这个官为好。”春生想起了之前出府购办为小姐裁制新衣的不了的时候听到这京中沸沸扬扬的传言。

他们说小姐是此次科举的二甲第一名又如何，女子到底是女子，还不是不能和男人一样做官，还不是做奴仆的活计，还不如安生在家里等着嫁人呢！让一群夫郎宠爱着不好，偏要去学那个贺宜……

春生当时瞬间便怒了，很快跟那人缠打了起来，“你胡说什么！”为了不影响小姐的声誉，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沈小姐明明是入了翰林院做官的！那是陛下亲封的翰林编修，你在此诋毁朝廷命官，不怕被捉去见官吗？”

那人听此似乎也有些惧怕，以春生这副不要命的样子，说不准正能捉他去见官，而他偏偏还打不过这个瘦弱的小子，估计这又是那个沈小姐的爱慕者，他心中暗道真是流年不利，昨天遇到一个，今天又遇到一个，怎么说什么都能被听见。于是只能颤声道：“这位公子，是小的道听途说，小的知错了，您放过我吧。”

春生哼了一声，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顶着鼻青脸肿的脸回府了，为了不让沈刘英担心，他还特意称病了几天让自己的弟弟夏生前去服侍她。

后来又经过多方打听，才知原来小姐被陛下指去翰林院洒扫台阶。洒扫台阶！那是他们下人做的事啊，陛下怎么能如此折辱他们小姐。怪不得小姐的手瞧着都粗糙了不少，这夏天还好些，若是到了冬天，井水冰冷刺骨，小姐的手若是因此生了冻疮可怎么办？对，还有秋天，这北方的秋天干燥多风，手指干裂了可……春生越想越心疼，像是有人在拿着烛火炙烤他的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