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风终究是没能等到沈流英回来，王管家也绝不会允许一个陌生的男子到皓月小筑来，他便只能打道回府。一连几日他都未曾如愿见到那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后来他便也不再去了。

听闻殿试在即，她在很用功地准备，他虽不知她为何执着于科举，但私心里，他是支持她的。

殿试如愿而至。

这天的天气不是很好，斜斜暮雨，细细的雨丝轻轻落在人的身上，但是毕竟也是入夏了，难免闷热。

沈流英本想着今日就是力求不出错，思索着要不要换上男子的衣衫。听闻当今天子性情冷淡非常，不近女色，自己若是穿红戴绿，怕是会惹得天子不快。可转念一想，自己本就是女子，若是着了男装，怕是本末倒置，阴阳颠倒，反倒惹人非议。还不如顺心而为。

最终决定还是穿着女子的衣衫，力求朴素不惹眼。尽管她知道自自己来京后，便已经有不少流言蜚语，说不定早就传到了天子耳边，她便更应该谨慎恭肃为好。

这次她没有同闻楷一道，决定自行前去。

“走吧。”淡声吩咐后，马车徐徐前行。

斜斜细雨中，仿佛蒙上了层薄薄的水雾，朦胧又虚幻。

一向肃穆静静矗立着的巍巍宫墙前，聚集了不少前来参加殿试身着儒衫的学子们。

沈流英撑伞立在这雨幕里，抬头去望这凌江国的一国重心，当今天子的倚宿之地，铭诚皇宫。

入眼所见，红墙翠瓦，金碧辉煌，一眼望去，无边无际。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的楠木牌匾，上书：北门。

这不是皇宫的正门，只是个侧门罢了。

沈流英不再费神去瞧，反正她伸长了脖子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形，还不如等着他们开门呢。

她没有发现，自她来后，很多人在偷偷瞧她。

“缨缨！”闻楷行至她旁边，道：“你来的挺早。”

“我也是刚到罢了。”沈流英笑道。

闻楷跟着她一起瞧着那朱红色的大门，视线复又落在她的身上，“感觉如何？”其实他是想问问她现下是否忐忑不安，想对她说不要怕，师兄会护着你，可一时之间竟也说不出什么话。

沈流英以为他在问自己对于皇宫的看法，思索了一会，道：“嗯，怎么说呢，感觉很壮观。在它面前，我们渺小若蜉蝣。”皇权给人深深的压迫感。

闻楷轻笑了声，恍若清泉石上流，清新平淡，没忍住抚了下她的头，“说得对，缨缨真的是长大了。”

沈流英没好气地拿下了他作乱的手，“我早就长大了！”

正好朱漆大门被宫人们缓缓打开了，不少学子陆续而进，沈流英赶忙拉着闻楷进去了。没有注意到后面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华贵无双的黎彧。

宫人们在前徐徐领路，考生们自觉排成数队紧跟其后。沈流英暗暗瞥了一眼，发觉相比省试，这次殿试的考生们少了不少人，看来无论在什么朝代，青云直上的道路上都少不了一番激烈厮杀。

一路上雕梁画栋，肃穆威严，宫墙高大，隔绝了不少人的窥探。

宫人们将他们带到了金銮殿前。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有位穿着与旁的宫人们颇为不同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巡视一番后，朗声问道：“谁是沈流英？”他的视线早已定在了沈流英身上，却还在这里询问一番。

冠冕堂皇，欲盖弥彰。

闻楷正要开口，却被沈流英用手悄悄按住，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她心头打鼓，但还是镇静地向前一步作揖道：“正是在下。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似乎是沈流英的话取悦了他，他笑了起来：“在下不过是个奴才，可称不上什么大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流英，哪怕素衣裹身依旧难掩其仙姿玉貌，难怪，难怪……接着话锋一转，“沈姑娘跟奴才走一趟吧。”旁边即刻便出现两个陌生的宫人拖着她便要走。

沈流英急急喊道：“大人这是作甚？！我虽不过是一小小女子，可也称得上是天子门生！如今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大人这是要藐视皇威吗！”闻楷也顺势出来阻拦，向前挡在沈流英面前：“不知大人是谁人门下，作何如此行径！”

他们二人的力量终究是太过渺小，陈庭便也顾不得其他，出列朗声道：“大人此举未免不妥，如今是沈姑娘，下一个又是谁呢？历来殿试还从未听说过此等验试之法！”

原本其他考生们是不想多管闲事的，更有甚者，少一个人，他们就多一份机会。可听了陈庭此言，谁还敢置身事外？万一下一个被拖出去的就是他们呢！

一时间金銮殿前吵吵攘攘的，幸好陛下还未曾驾临，否则，若是被陛下知晓……孙尚南不敢再想，但又想到主子的吩咐，只能强行镇压道：“吵什么！何人再敢喧哗，一律拖下去！”

瞬间雅雀无声，孙尚南满意地点点头。一抬头就对上了沈流英平淡镇定的双目，主子吩咐的事也不一定非要在人后做，反正本意就是要让沈流英出丑罢了。众目睽睽之下，岂不是更加难堪吗？

他缓步来到沈流英面前，却和挡在她面前的闻楷对了个正着，“你是谁？快快让开！”闻楷纹丝不动，仿若未闻。

孙尚南也不敢对这些考生们动粗，万一有个好歹，日后都是要算在他的头上的，他虽然可以凭借主子的权势暂居一隅，可也耐不住日后这些大老爷们的搏命啊。当务之急还是办好主子的差事。

“我不过是想与沈姑娘闲聊两句，怎么，这位公子也要多管闲事吗？”听他这话，沈流英就知道，这人今天是不会放过自己了。看他的样子穿的也算是宫内的服饰，可，具体是个什么职位还有待商榷。沈流英更倾向于是宫内某人的总管，可，在宫中除了皇帝还有皇太后，受邀而来的其他宗亲，他又是谁的走狗。

想来身份不低，不过一定不会是皇帝的，因为若是皇帝的，直接持有御令，光明正大的不是更好吗？哪里还需要像这样遮遮掩掩的。

“师兄，你先让一让，我也有话同这位大人讲。”闻楷颇为不赞同的看着她，可也耐不住沈流英自己从他身后钻了出来。

闻楷同沈流英想到一块去了，他的本意是只要皇帝来了，这场闹剧也便该结束了，无论是谁，权势再大，难不成还能越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