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雕有精美纹路的檀木盒，郑重地递交给沈流英，声音温柔低沉，“虽然有些迟了，但还是想说一句，”他的眼里仿佛有缱绻的情意在暗暗涌动，“祝贺你中榜，缨缨。”

接过木盒，从闻楷的角度能看到她垂下的美丽的眼睫，仿佛在他的心脏上轻跃，“我能打开看看吗？”她问。

“当然可以。”

盒子很轻易便被打开了，这好像是街上那家有名的专门出售女子首饰衣物的店铺，叫什么她已经忘记了，但是清楚地记得那里的东西有多么贵！还没有看到里面是什么东西，沈流英就已经突然不想要了，因为要了就意味着回头要回送给他更贵的东西。

但是是师兄的一番好意，未免旁人觉得她太过敏感，总不能不会人情往来的交际。她还是勉力抑制住了自己想要把这个烫手山芋扔掉的冲动。

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支华丽无双的步摇，不像是常见的工艺打造的，它是由极细的金丝一点点围绕而成的凤凰形状，鸽子血般的宝石嵌在凤凰的眼睛部位，间或穿插着不同色的宝石，在阳光照耀下，仿佛垂下的绚丽的凤凰翎羽，熠熠生辉。它确实很美，沈流英想，她其实很喜欢，但她一直抑制住自己对于宝石和华裳的喜欢，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见你不是很喜欢佩戴耳饰，颈上也很少戴珠串，便想着送你头饰，想来你会喜欢。”她看到亮闪闪的东西就不大走得动道儿，这还是闻楷偶然间发现的。

蛮可爱的，缨缨也只是个小姑娘罢了，平日里的沉稳镇定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闻楷心里只觉得越是了解她，心中的喜爱之意就越是浓重。

沈流英违心地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将盒子推还给他：“不行，我不能收，师兄，并非是我故意推拒，只是这太贵重了。”这个一看便值不少银子，他若是送她一个她还得起的，自己肯定会收下的。闻楷的下巴绷得有些紧，“这东西没你想的那么贵重，不值几个钱，你收下吧。”他突然将东西直接塞到了她手里，转身便向前走去，“黎公子或许要等急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沈流英无奈叹气，看来师兄铁了心要给她，算了，回头想想能送给师兄什么来还吧。债多不压身，沈流英自我安慰。

“公子，闻公子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些。”听琴小声嘀咕。黎彧竟也没有反驳，反而哂笑一声，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与缨缨也算是师兄妹，难免亲厚一些。”转了转手里的杯子，“只是，想靠近水楼台先得月，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语气颇为意味深长。

听琴身子不受控制地颤了颤，想到了曾经招惹过公子的人的下场。

他本来只是被沈流英的样貌吸引，如今又发现了她不同于以往的女人的内里，对她难免好奇，在得知她有意于科举的时候虽然惊诧，但也没什么，可来了个闻楷在他兴致当浓的时候来争抢，就有些不一样了。他一向顺风顺水惯了，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当三个人又坐在一起的时候，黎彧明显看到了沈流英手里的盒子，去的时候还没有，回来就有了，这是，闻楷送的。看来在她心里，师兄比堂兄更加亲厚些。不过，很快就不会是这样了。

沈流英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错觉，明明闻楷和黎彧在友好地交流最近发生过的大事或者是探讨诗词歌赋什么的，为什么她莫名嗅到了一股剑拔弩张的气味。再看看二者含笑的脸，一定是自己的错觉，沈流英一边喝茶一边想，暗叹自己实在太过多心了。

到了晚膳的时候，闻楷请辞了，终究是不好多留。在用过晚膳后，沈流英跟着黎阳升回到了竹苑。

“父亲，今日堂兄的玉佩有什么蹊跷吗？”她还是很好奇的，虽然自己本来也没打算收。

黎阳升坐在棋盘前摆弄他的棋子，沈流英注意到那棋盘的边角都有些磨损了，“也没什么，就是黎家男子的压襟只能赠与自己的妻主罢了。”语气漫不经心，沈流英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堂兄也太过草率了。”

当时何止是听琴惊讶，黎阳升也惊诧不已，虽然他当初确实有意撮合他们试一试，但是后来考虑到黎彧将来或许会继承家业，黎阳升就有些后悔了，倒不是说黎彧不够好，而是黎家一向奉行兄弟共妻，认为这样才能同心协力，但是按照缨缨的意思是只想要一个夫婿的，这显然不大适合缨缨。

况且，这小子的动作难免也太快了吧，自己还没有邀请他来，他就一声招呼不打地过来了，估计只是顺路拜访，但是没想到今晚这个一向挑剔的侄子竟然留宿了，看来是看上缨缨了，这可有些麻烦了。

沈流英还不知道黎阳升的这些小心思，想到黎彧今日的突然到来，难免对着黎阳升抱怨两句：“父亲，您未免也太过心急了，女儿不是早就说过不想早日成婚吗？”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话语里流露出来的骄纵，被人细心呵护照料，她的性子也开始有了变化，这要是搁在以往，这样的事她也只会闷在心里。

“好缨缨”黎阳升哄道，他其实也特别委屈，“你相信父亲，我真的没有去信让他过来，这都是那小子自作主张的！”但是想到以后日子里那小子可能会给沈流英带来的麻烦，他难免心虚道：“你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沈流英：……一个大活人站在那里，我能当做看不见，太高估我了。

黎阳升仿佛看穿了她眼里的埋怨，道：“那怎么办？为父总不能把他赶出去吧。”人家千里迢迢地过来，你将人往外赶，这传去不好听啊。

沈流英也并非是这个意思，无奈道：“只要您答应以后不再瞎操心就好了！”

黎阳升讪讪点头。这个侄子真是个麻烦，也不知道他啥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