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静。”

侍女不轻不重的呵斥一声，吓得众人都绷紧了身子，紧闭上嘴不敢再发出一丁点声音。

众人不敢抬头，只能用余光瞥见一双月牙白的靴履从自己面前走过，身后繁复的衣衫上绣着精致的暗纹。

随着走动，暗纹折射出若隐若现的光。

“恭迎君上。”

“恭迎君上。”

“恭迎……”

裴也每走一步，众人就喊一声，响彻大殿，直到他走上高位才停下。

路锦幼眼前陡然出现一只手，她表情微怔，随之又抿唇露出浅笑。

“公主。”

她抬手覆上他的掌心，由他把自己拉起来。

“听闻你们对本君都很好奇，都起来吧，好好看看本君。”

“尔等不敢。”

大臣们说不敢是真的不敢，但总有胆子大的。

抬头的大多都是年轻的公子和小姐，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恭安侯府的恭元照、还有霍家和余家的子女。

路锦幼一一看去，和一些相熟的人点头示意。

“欸！”

一男子碰了一下恭元照，接着说道：“元照世子，你说你从小就和皇子们一起听学，怎么就没有近水楼台呢？就你和五公主，怎么着都是话本子里写的那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恭元照为之一愣，又立马压低声音，表情严肃的说道：“休得胡说。”

男子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讪讪一笑，耸了耸肩自觉无趣便闭上了嘴。

恭元照看着高台之上的两人，郎才女貌。

一个是他苦苦找寻多年的君上，一个是他从小藏在心里的公主。

多般配啊。

恭元照苦笑一声，暗自在心里感叹道。

“今日是武科宴，莫要因着本君的到来让诸位拘谨。想来大家对本君并不陌生，同往日一样随意些。”

此话一出，除了路勉之他们之外，又都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裴也说这话就是字面的意思，从前这些人对他一直都是视若无睹的状态，严格说来也并未得罪过他们，他倒也不至于一朝得势就生了戾气。

路锦幼没忍住轻笑了两声，裴也疑惑的扭头看向她，像是在问她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仗着现在大伙儿都不敢乱看，隔着衣裳拍了拍裴也的屁股，裴也顿时背脊发麻，浑身崩的笔直，耳根也慢慢发烫变红。

“让你们随意些，反倒还跪下了。你们不是嚷嚷着要见君上嘛，见着了一个个又这副样子。他又不能吃了你们，都起来吧，别跪着了。好好的武科宴弄的这样晦气，莫要触了钟离校尉和我们东启的霉头。”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起不起，毕竟裴也没发话。

这可把路锦幼气得不行，她哪时说话不是一呼百应。

她推了一把裴也，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既然公主喊不动你们，那就跪着吧。”

“君上……”

悯先生有些许为难的喊了一声裴也。

裴也充耳不闻，他们既然都听他的，那就更该听路锦幼的，他都得听她的话，他们又如何有胆子忤逆？

悯先生见状也没法办法，只能给恭元照传音，让他带头起来。

不到片刻，恭元照率先起身，而后便有人陆陆续续跟着起来。

柳鸢尚未完全恢复，凤袍凤冠繁重，压的她喘不过气。

路勉之就陪着柳鸢先离席，左右有裴也坐镇，还有路锦昂和路锦澜在，无伤大雅。

武科宴的氛围处处充斥着拘谨和奇怪的氛围，除了路锦幼他们之外在没人敢随意说话，即便说话也都是拐着弯的想从天穹谷捞好处。

裴也对此统统不答，都由悯先生摆足架子给推拒了。

一场宴下来，让裴也看尽了人心。

就这么两个时辰，他便听光了前十几年都没听过的阿谀奉承之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敬畏又讨好的笑。

他甚至觉得，路锦易暗自对他甩脸色都比那些人来的真诚。

虽然他没明白路锦易为啥要对他甩脸色，难道是因为他一直给路锦幼喂东西吃？

散宴时，路锦易一反常态的来找他。

“四皇兄，你找我？”路锦幼问道。

路锦易摆摆手，抬起下巴说道：“我找他，不是，我找君上。”

过去这么久，路锦易还是不习惯称呼裴也为君上。

一听不是来找路锦幼的，两人都很诧异，对视一眼后裴也问：“四殿下有何事？”

路锦易伸手想去拉他，但犹豫后还是碍于身份收回手，径直走到一边，示意他过来。

裴也看了看她，大有她要是不同意他去他就不去的意思。

她挑了挑眉，示意他过去先听听路锦易要说什么。

裴也一去，就觉得路锦易的表情看着很是纠结又懊恼，他也更加不懂路锦易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他就静静地盯着路锦易看，也不急着问路锦易究竟想说什么，看的路锦易都有些发怵。

“就是……就是……”

“哎呀，算了，没事！”

裴也：“……”

路锦易恼羞成怒的走了。

“怎么了？四皇兄同你说的什么？”

“什么都没说，还生气的走了。”

“哈？”

“嗯。”

裴也认真的点了点头，证明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不管他，四皇兄的性子想一出是一出。”

“好。”

路锦易边走边嘀咕，自己撞到了好几个宫婢不说，还垮着脸把人训斥了一顿，还觉得不解气，又顺手把宫道边的花草折了不少，不过这回没被侍弄花草的宫婢发现。

“你干什么？”

“啊！”路锦易被突然冒出来的路锦寻吓了一跳，看清样貌后又骂道：“你是鬼啊走路不出声。”

“是你心里有鬼，大男人这么容易受惊吓。”

路锦易没心情和路锦寻斗嘴，声音闷闷的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不是送余大姑娘去了？”

“说了几句话而已，今日余尚书和余夫人都在，用不着我。倒是你，不对劲。”

到底是双生子，一眼就看出路锦易不对劲，路锦易对此也毫不意外，打小路锦寻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他想什么他都能猜到。

其实不怪路锦寻聪明，主要是路锦易太喜形于色，没一点皇子该有的沉稳。

也就是生在兄弟和睦的东启，要是在南阳，他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