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竹音木讷的偏过头，看着路锦幼渐渐走远的背影，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忍着浑身的痛楚走到殿内，把桌上早已放凉的饭菜一扫而空。

他得活着，活到能把所有人都踩到自己脚下那天。

“裴也？！”

“参见公主。”

路锦幼跑过去分开他抱拳的手，兴奋道：“今日回来的这么早，可是事情都办妥了？”

“嗯，回来接公主去看场好戏。”

“行，你等会儿，我去换身方便的衣裳。桂月，你跟我进来。”

桂月进屋伺候她换了身轻便的衣裳，自己也准备换身方便出宫的常服。

“等等，你不用换。我得跟裴也偷溜出去，你且留在珠玉宫替我掩人耳目，若是有人找我，你且说我心情不好，早早歇息了。”

桂月思索片刻，点头应下：“公主放心，就是陛下来了，奴婢也替您拦着。”

“真乖！”她捏捏桂月的脸说道。

裴也带她从宫西门跟着御膳房倒烂菜叶子的驴车出了宫，而后一路轻功带她出城往京郊去。

路锦幼不禁感叹，原来裴也这些日子往返的路途竟这么远，怪不得人都瘦了些。

原来这些时日裴也调查到程黛云被程将军送到了京郊的六净庵带发修行，说是带发修行其实就是让程黛云暂时出京避风头。

程黛云独自居住在六净庵最后面的一处小院里，里头的布局装饰和她在将军府的院落相差无几。

“这叫为民祈福？”路锦幼看着院中正在作画的程黛云疑惑发问。

“她每天都差不多，作画抚琴，看书刺绣，偶尔会写信送出去。”

裴也解释道。

“给谁写信？”

“程将军、程夫人、安质子。”

“……”

给自己父母写信她尚且能理解，可她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安竹音。

路锦幼此时都怀疑，安竹音是不是给程黛云下了降头。毕竟南阳国里有一支会下蛊做毒的蛮夷人，也不是不可能。

“她给安质子的书信都被我一一拦截，不过最开始有一封在我找到之前就已经送出。”

“安竹音在东启毫无根基，多年来能出宫的机会屈指可数，更别说能有替他冒着风险传递书信的人。那信，安竹音收没收到还得另说。”

裴也嗯了一声，随即眼神有些闪躲，表情也是有几分纠结。

“你怎么了？有话直说就是，跟我还藏着掖着。”

“我……”

“你什么，你倒是说啊。”

她见裴也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两人躲在暗处偷偷看了眼程黛云，确定她并未发觉二人在此，裴也才又深吸吸一口气，低声说道：

“卑职有一计，只是，只是得委屈公主配合一番。”

“嗯……你说与我听听。”

于是，裴也将自己的法子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那天在街上裴也返回去寻媒人时，瞧见程夫人衣着朴素，眼眶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身边仅有一个小丫鬟陪同，极为低调。

他寻到媒人把路锦幼的话一一吩咐后，又匆忙赶到精武将军府，发现程夫人在程黛云的院子里低声啜泣，嘴里还不停重复念叨：“我苦命的女儿啊～”

随后，裴也从丫鬟安慰程夫人的话语中得知，程黛云也在那日被程将军夫妇借着众人的焦点都在路锦昂离京上，悄无声息的把程黛云送往六净庵。

裴也又在找到画师给宋玉素画像期间，去了一趟赌坊，暗中打点赌坊的人让路锦易血本无归，为的就是让路锦易短时间无法出宫。

小时候安竹音就是路锦易打发时间的乐子，长大后虽然没有儿时那般幼稚不懂事，但路锦易暗地里还是会时不时的给安竹音找点麻烦。

这些裴也都知道，以前他会如实告诉路锦幼。只现在路锦幼对安竹音的态度，他便只当不知这些事。

路锦易在宫里四处闲逛了好几日也不见想起安竹音，裴也便想了个法子，让那两个宫婢在路锦易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而后便有了今日长平宫里发生的事。

裴也说完这些，脸上的表情心虚的要命，几乎不敢和她对视。

他担心万一路锦幼觉得他是个精于算计之人怎么办。

“裴也，你嘴上说需要我配合，其实早就把我和四皇兄一样算进去了，对吧？”

裴也的身体颤了一下，随即点头承认。

“你这么聪明，这么多年来恐怕早就看破安竹音的真实性格。只不过以前我对他爱慕至极，你不愿惹我生气便一直对他的为人闭口不谈。如今却利用他极端的性格，以我为饵，引他前来。”

路锦幼分析的头头是道，她每说一句，裴也的内心就慌张一分。

她定睛看着裴也的眼睛，神情有些冷漠。

“我……不是……我……”裴也解释不清楚，索性梗着起脖子把心里想的一股脑的从嘴里吐出来。

“安质子虽然武艺不低，但真要打起来绝不是我的对手。保护公主，我会以命相博。所以公主放心，我绝不对让你真的陷入险境，我也绝无欺瞒公主的意思！”

裴也说话鲜少有这样急切的语气，看的路锦幼再也装不下去，扑哧一下笑出来。

“裴也。”

“在。”他心虚答道。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话的时候急的耳朵都红了。”

裴也张了一下嘴又合上，他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抿着嘴巴撇开视线，然后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不烫。

“骗你的，你自己耳朵烫不烫还用摸吗？裴也，我可太喜欢你了～”

这下子，裴也的耳廓真就轰一下烧起来，就跟天边的火烧云一个样。

“裴也，来人了。”

“嗯。”

两人同时往下缩了一下身子，眼睛死死盯来来人的方向。

是安竹音，他居然真跟着他们二人出了宫，可见这人并不像平日里表现的那般文弱。

安竹音被一名女子牵着，那女子远远看去，发髻衣着都像极了路锦幼，就连身形都和她一般高。

路锦幼蹙了一下眉，旁边的裴也连忙悄声道歉：“还请公主见谅。”

“安竹音被下药了？”

“是。”

“我说呢，既然跟着你我出来，怎会不知我今日穿的什么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