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随身背着装钱的包，肩膀上扛着小女孩，迈过满地的大小行李，速度仍然很快。

“哎，你这是干啥！”

“放下我闺女！”

男人挠了把头上的绷带，想要赶快追上去。可过道上的东西太多，一脚绊在人家包裹上，一个趔趄，手下意识地往旁边按下去。

“啪嚓”结结实实一巴掌呼在男人脸上，“流氓！”

男人堪堪站稳，急忙抬手，才发现坐在最外边的一个中年大嫂正怒目瞪他。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谁知道你咋想的！”

男人没理会她再说什么，前边陆川扛着小女孩杏儿过了两车厢交汇处，正进去前边车厢。

这是第十二节车厢，再往前走几节就是车长和乘警所在的车厢。

“哎，放下我闺女！”

他的声音不低，但在人满为患的车厢里根本引不起多数人的注意。

等他进到十一节车厢后，陆川已经又越过一节了。

男人头上冒了汗，扯了扯不像样的绷带，深吸口气，嗷地喊了一嗓子：“抓人贩子！”

八九十年代时，很多地区人贩子猖獗。他们全部团伙作案，每个环节专人专干。三四岁的小孩子正处在婴幼儿成长期，长期记忆还没形成，一旦被拐卖，很难再被找到。

所以那时人们对人贩子深恶痛绝，执法部门打击力度相当大。但碍于地域、交通、通讯等各方面原因，抓捕十分困难。

有时候即使抓到人，孩子们已经被卖掉了。就算人贩子交代，个别孩子可能存在多次被卖的可能，寻人十分艰难。

男人这一嗓子顿时起了作用，车厢里很多人站起来往前边看。

陆川早过了这节车厢，到了第十节。这一节车厢的人没有那么多，过道松泛些，他加快步伐。

同时歪头朝上看，问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那人是你爸爸吗？”

小女孩一瞬不瞬地盯着陆川，没说话。

“你能听到是吧？”

小女孩还是没说话。

陆川依然带笑，“哥哥帮你回家找妈妈好不好？”

小女孩一听到“妈妈”，小手一下子抓住了陆川扶着他的大手。

“我要妈妈。”

“那你告诉我，那人是你爸爸吗？”

“他说带我找妈妈。”

小女孩的一句话确定了心中所怀疑的。

“哥哥一定带你找到妈妈。”

陆川扶稳了孩子，“让一下，让一下。”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男人追到第十节车厢仍没看见陆川和小女孩的影子，抓着一个蹲坐过道的就问：“看没看见一个男的，扛着一个小女孩？”

“松开！看没看见咋地！”

“有病！”

男人不敢再耽搁，将背后的包放到身前，侧身窜行。很快在第九节车厢的中间看见了陆川和小女孩的背影。

马上就到餐车了，列车长不再这节车厢，那肯定就在前边，还有乘警。

他犹豫了。

追还是不追？

这时，小女孩好巧不巧地回了下头，正与男人四目相对。

列车明显感觉小女孩往自己脑袋上靠了靠，回头，也看见男人站在车厢另一端。

他停下了脚步。

“哥哥，我要找妈妈。”

小女孩明显紧张了。

“别怕。”

救下小女孩不是陆川的全部目的，留这么一个人贩子在，这次没成还会去祸害别的孩子。孩子的丢失，对一个家庭意味着灭顶之灾。

男人只片刻犹豫，随后又跟了上去。

陆川这次放慢了脚步。

“我要妈妈！”小女孩起了哭腔。

“哥哥答应你的，一定办到！”

拍拍小女孩，陆川继续往前。

那个年代，坐火车的人很多，去餐车吃饭的人却极少。一个原因是餐车消费高，另一个原因也是人们收入水平普遍偏低，一顿饭相当于半个月的收入，谁也舍不得。

带些面包气水的已经很奢侈了，很多人装的是馒头饽饽之类的干粮，去接点热水就是一顿饭。

餐车的软座上，零零散散的坐了几个人。

陆川一眼扫到......李大公子！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越想跟他保持关系越是遇见他。

李大公子喝了一口，仰脖的瞬间，一下子瞄见陆川，顿时一喜。再看他身上坐着的小女孩，皱了皱眉。

“我说你，干别的挺厉害，怎么给自个儿闺女造成这样？”

陆川苦笑，“她不是我闺女。”

“先坐下吧，看孩子那眼神儿，估计你也没给吃啥好吃的。我说你咋恁抠呢？”

感情这位李大公子真是寻到能说他的地方了，可这劲儿的损他。

陆川回了下头，正色说：“去前边找列车长，我有重要的事儿！”

“啥？找车长？”

李大公子的话，男人听得清清楚楚。

他深深看了陆川一眼，转身便走。

“抱孩子去找车长！快点！”

陆川起身返回去追男人。

小女孩“哇”地一下大哭起来。

李大公子有点懵。

眼看抛出餐车时，陆川回头看了一眼，“我去抓人贩子！”

李大公子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抱起孩子。说抱有点不贴切，应该要拽。也不知是弄疼了，还是害怕，小女孩哭的更狠了。

男的速度比过来时快得多，根本不管踩到什么，撞倒谁，就是个跑。

陆川同样。

所过之处，引起阵各种口音的叫骂声。

广播里响起火车马上进站的通知。

如果不能尽快抓到人贩子，一旦停车，那人贩子肯定逃之夭夭，想要再找，势比登天。

“拦住他，他是人贩子！”

“大家搭把手，赶紧抓住他，车要进站，人贩子要跑！”

陆川大喊。

列车进站之前，很多下车的旅客开始起身收拾东西，收拾好的都去车厢两边等着，列车员开门后，直接下车。

男人挤到临近车厢边上，速度明显慢了。

人群混乱，陆川也费力地往前够，眼看到近前，男人突然从裤兜里掏出把弹簧刀，“别过来！”

四周的人顿时炸了锅，一下子散开。

陆川站在过道上没动。

“收起来吧，这么多人你一把小刀，能解决啥问题？”

“别逼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