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我不想成为英雄
作者:语不染 | 分类:其他 | 字数:60.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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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Another gift
“停下。”
面对X先生自来熟似的靠近,将问我毫不犹豫地抬起枪口。
“哇哦~哇哦~哇哦~”X先生有些故作姿态地举起甩手,像是在示弱投降,不过他的表情依旧轻松且嘴上的调侃不停,
“这可是感人的久别重逢,连一点寒暄的时间都没有吗?”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将问我不想听X先生掰扯,只是压下扳机。
子弹就要被击发,X先生反倒两手一摊,随手拉开身旁圆餐桌的一张椅子坐下。
“为什么是枪呢?”他轻易地点破了将问我目前的窘境,“按你的性子,见到我不说用刀把我削成几十块,至少也是‘亲手’施为。”
将问我压住扳机的手指一顿,X先生却不等他反驳:“不用解释。”
“我们是同类,我...不如说是只有我才能够感受到你的‘真心’。”
X先生正襟危坐,语气真挚,好像他真的就是将问我的唯一知己。
“你与我都是任性到了极点的人,对于自己想要的‘结果’总是抱有不容动摇的坚持。”
“但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
“只是区区「结果」还不够。”
“不仅是果实!花朵、草叶、枝杈、茎干,就算是把种芽破土也囊括其中也都还远远不够!”
“泥土、水汽、温度、日照。”
“不止是环境,就连世界也必须被我们握持在手中!”
X先生的话语激昂,高亢叙述的同时又不失风度,他是天生的演讲家与鼓动者。
“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追逐的每一件事,不论大小,其实都是在执着地寻求着属于我们自己的‘尽善尽美’。”
他用浮夸的比喻完成了铺垫,最后点出了真相:“将问我,像你这样的人,如果想要对我进行‘复仇’.....”
“那我的复仇必须足够甘美。”将问我接过了X先生的话语,并放下了手中的枪械。
将问我当然不会对X先生的中二语录共情,但他确实说对了一件事——
如果有机会彻底杀死面前的这个男人,将问我绝对会让整个过程具备足够的“仪式感”。
倒不是说将问我想要在杀死X先生前折磨他。
只是将问我单纯地觉得——「复仇」,应当酣畅淋漓。比起使用一些不温不火的外物,亲手撕碎对方的躯体,以最酷烈的方式夺走仇人的生命才对得起“仇”之一字。
“我的同类啊,是什么让你如此狼狈?又是什么人,能够如此侮辱我们?”X先生似乎真的在为将问我鸣不平。
“不关你的事。”
将问我不打算接过他的好意,但也拉开了身旁的一张椅子,打算先看看X先生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X先生毫无疑问是将问我的「仇人」,也是唯一能在将问我心里当得起这个身份的人。不是因为X先生一直暗戳戳地搅风搅雨,而是因为他曾确实地伤害到了将问我身边的数个伙伴。
不过有一说一,X先生在实诚方面还算可以,至少他给出的情报无一例外地都是真事。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赶时间。”将问我随意坐下并说道。
比起X先生的讲究,他的坐姿显得有些粗放。
但X先生也不在意,顺应心意的发展让他笑意更甚:“就该这样,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很多事情其实用不着舞刀弄枪的,沟通交流不到位往往会造成许多遗憾。”
将问我不想鸟他,沉默着示意他继续。
“先聊聊你的事情吧。”X先生开了个头,“说实话,我很意外。不如说现在的源地大陆上满是意外,就连我出现在这儿也是因为一个意外。”
“即使你‘夺走’了莫德雷德的身体,并联合外敌发起了来自内部的反叛?”将问我插话道,他实在看不惯X先生的无辜作态。
“嗯~Bravo!你还是这么地敏锐!”X先生被打断话头也不恼,反而是鼓起掌来大声地赞赏。
“不过说什么夺走(Possession)...那可真是冤枉我了,我的能力向来都是你情我愿。”
“哦对了,你知道这位叛逆骑士先生为什么愿意把身体让给我吗?”
X先生卖了个关子。
将问我对于话题的转换有些不满,但毕竟是从他这里跑题的,而且他也确实想知道X先生这种违背灵能追寻自我这个大前提的夺舍能力,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与特殊。
“要说就快点说。”
“别那么着急,我们其实并不需要急于这一时,不是吗?”X先生看出了将问我的急切,“首先呢,我得澄清一点——我确实是计划并操作了这场闹剧中的闹剧,但其实,这一次并不是我主动入局。”
“什么意思?”将问我听出了X先生的话外之音。
他并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至少不是最后的那个幕后,这一切没那么简单。
X先生继续说道:“说实话,我不太喜欢源地大陆,这里不属于我。同样是被无能者所玷污,还是神州大陆的宏伟更让我为之着迷。”
第三十六章 Another gift
“我确实在大不列颠留了后手,但也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你得知道,将问我先生,这里不是我的地盘,我对于荣归故里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想法。”
“但这次不同,就像我说的,很意外。”X先生话锋终于转到了重点,“这个被称作「莫德雷德」的骑士,他通过一个我很不喜欢的方式找到了我的踪迹。”
“我本来打算给他个教训,然后舍弃那一具还算好用的身体。”
“但莫德雷德最终打动了我,我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话说到这,将问我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在见到X先生顶着新面孔恰好出现在这时,将问我下意识地认为这又是一次可鄙的阴谋,但事实好像是有点偏差。
并不是X先生想要发起反叛,而是「莫德雷德」本人想要发起反叛。按X先生的说法,他只是为其提供了助力。
虽然这个“助力”指的是彼可取而代之就是了。
“And then?”不过对于将问我来说,是谁反叛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Well~well~well~~”X先生却是摇了摇头,“说不定事情比你想象的要有趣呢?说到底,如果不是足够有趣,我也不会出现在这了。”
“能不能说重点?”将问我受够了繁文缛节。
“总得有些铺垫嘛!别那么不识风趣,一个故事的转折想要足够精彩,它的铺垫往往就越是显得兀长。”这一次X先生干脆就是摇了摇手指,“而且,我说的这个也是跟你本身有关。”
“What?”
“你也应该多少体会到了吧,这场所谓的‘战争’,其缘起的目的到底有多空泛。一场找不到理由、看不到尽头的抵抗战争,‘反叛者’其实不一定就是坏人(Bad guy),特别是对于那些凡人而言。”
将问我不可置否,因为他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但将问我只能保持沉默,他只是个外来者,理解不了本地人的想法和情怀,他不想把自己客观高位的视角所带来的理所应当强加在他人身上。
“或许对于那些横遭战争磨难的凡人来说,如果莫德雷德的反叛能够尽早结束战争带回和平,那未来他们修撰的史书里和莫德雷德有关的条目估计也尽是一些好词吧?”X先生继续说道,
“那么....相对而言,莫德雷德要反叛的「圆桌骑士团」,到底是‘坏’到什么程度,以至于他需要向我这个真正的疯子寻求帮助?”
这正是一直以来所被忽略的关键(The Key)。
如果从广义,或者说人道角度上来看莫德雷德不是坏人的话,那谁才是坏人?
在“指针”晃动着隐约有些停驻的倾向前,X先生再度加码。
他跳跃性地说出了另一个隐秘:“你知道吗?北欧与希腊一方目前最核心的战略目标。”
“拿下「阿瓦隆」,进一步获得「塔」的控制权,以及其中的隐秘。”将问我下意识地回答。
而X先生则是大幅度地摆头:“不不不,你似乎搞错了。获取「塔」的隐秘确实是他们的最终目的,但只是想要获取隐秘的话,以他们汇聚起来的力量之强,其实并不需要‘拿下「阿瓦隆」’这个多余的步骤。”
“当敌人太过弱小时,在一场注定胜利的战争里就得小心你的盟友。拿下「阿瓦隆」就是掌控了主动权.....这是合理的。”将问我出言反驳。
“NO.”又一次的否定,X先生干脆直接给出了答案,“虽然不必要,但拿下「阿瓦隆」确实是合理的,因为想要打开「塔」就必须有着对应的「钥匙」。”
大不列颠以及「阿瓦隆」能与整片大陆为敌打到现在的“直接原因”不是什么保家卫国、寸土不让,而是“不肯交出「钥匙」”。
这是X先生没有说出来的话。
而将问我也终于想起来了,那天艾妲给自己看过一次的「先锋之枪·伦戈米尼亚德」。
而拿到存放在艾妲体内的「钥匙」,才是这一路上被追杀的原因。
“想到那个关键之人了吗?”
“你已经知道「钥匙」被存放在某人的体内了,对吗?所以北欧方才会乱入有她所在的前哨战场,并夜袭了前哨营地,在那之后又陷入了平静。”将问我没有回答X先生,而是反问,“你们已经不需要再广域地去针对这一整片大地了,对吗?”
“不得不说,将问我先生,你梳理信息的速度真的是很快,只是一两秒就理清并反向察觉了侵略方的战略目标变化。”X先生给予了肯定。
“而且,这样的变化也是「莫德雷德」所想要的。”
“对!这场牵涉庞大的闹剧固然值得观赏,但既然作出了许诺,那么我就必然会完成交换的条件。”X先生说起这话时看起来很是骄傲,“这就是契约精神。”
将问我又一次陷入沉默。
如此梳理下来,他也不能忽略另一个前提——艾妲已经被莫德雷德的帮手,也就是加拉哈德抓走了。
在这个前提下,X先生诱导着与将问我产生的所有对话......此时都像是在炫耀。
不论背后是否还有另一只大手,X先生的谋划无疑已经又一次地来到了成功的近前。
而这一次,状态极差的自己还能扭转命运,终结他的阴谋吗?
‘该死,如果在地道里我没有犯蠢,情况还不至于会这么糟糕,连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将问我想到这,不由得又一次反思着自己的鲁莽。
X先生又突然补充了一句:“另外一提,莫德雷德把身体给我的最后一个条件是:尽可能地疏散附近的平民。我可是老实地照做了。”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是想标榜自己的立场吗?”
将问我认同莫德雷德的做法,但他还是不觉得X先生这种玩人体实验的会对无辜的平民抱有同情心。
“不,我是指,那是这场‘交易’的最后一部分。”X先生忽然翘起了二郎腿,严谨的礼仪中被增添了一份突兀。
“所以呢?”将问我不解。
“所以,在这之后就只是我的个人行为了。”X先生十指并起置于翘起的大腿之上,悠然且不失得体的模样像是贵族在欣赏着一出好剧,“你可以好奇一下。”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留在这见你一面呢?”
面对X先生的故作悬疑,将问我皱起了眉:“为了炫耀?”
“不不不,我并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X先生抿了抿下唇并摇头,“既然是久别重逢,我当然要给许久不见的同类留下一份礼物。你知道的,我最喜欢送礼了,礼物是最能快速增进人们之间友谊的事物。”
“就像之前那样?”
“对!我很高兴时隔一年了你还记得!就像之前那样,一个信息,一个真相(A truth)!”X先生再一次笑了出来,格外狂放,亦如盛放着彼岸花的那一夜。
“你刚才说的还不算真相吗?”
将问我悄然起身,朝着X先生那边走去。
而看着主动靠近自己的X先生,他意识到了什么,笑得更加狂烈。
“哈哈哈!敏锐如你!敏锐如你啊!你已经猜到了对吧!不,是你已经有所偏向甚至得出了结论对吧?!”
够了,不用再说了。
“哈哈哈哈哈!将问我!将问我!大不列颠、源地大陆.....可不是我的地盘!”
够了。
“Enough .”
将问我的身影动了,快,很快。
他的拳锋几乎在动起来的下一瞬间便贴在了X先生的脸上。
但X先生只是笑着。
他看见了,看见了将问我那重新亮起幽蓝的眼中——那高放纵燃的狂怒。
沾染着幽蓝的一拳挥出。
X先生座下的椅子顷刻间爆开化作木屑,而X先生本人则是在一声沉闷的空气炸响后出现在了大厅的墙边,身后装饰奢华的玉石雕画被撞裂成了丑陋的灰色蛛网。
将问我没有去查看面部内凹、七窍不断溢出鲜红的莫德雷德的尸体,也没有去在意身后越来越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强行压下心中那几欲迸出的“结论”,不再去思考那一份几乎是悖逆、却又最为合理的可能性。
将问我,现在只觉得很痛。
自他的脊骨,传来了深入灵魂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