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什么？”

将问我用熊爪挠了挠头，这会儿摘了头套倒是能挠到了，就是左边刘海垂下来了有点不太习惯。

“七月十六，是兮姐你的生日吧。我昨天还跟接待员小姐确认过，应该没错啊。”

“啊，不是不是，啊不对，对的对的。”

林梓兮有些迷糊地摇了摇头，“是我的生日没错。”

“我只是没想到....比较我自己都快忙忘了。”

低头看着手里和影视作品里同款的大方红盒子，林梓兮有些恍然。

说自己忘了是骗人的，其实她自己在意得很。

林梓兮刚想叹气，又意识到什么，把将要吐出的气吸了回去让两颊鼓起。

“哈。”然后咧开笑容，像是释然了什么。

那是感动的笑容，

“我呢，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想要再过生日了。”

“因为你父母的离开？”

将问我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也不算吧。他们一个是净除所的清洁工，一个是对方的专属记录员，我上了警校之后也算是有些理解他们了，知道他们是为了更多人在奔波。”

“比起他们的事，我的生日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妈妈不见之后，爸爸也开始不怎么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一年里只有几次不定时的通话能听到他的声音。”

“每次生日，比起生日本身，我更在意的是能借这个理由主动给爸爸打个电话，或许在我生日这天，能轮得到我被爸爸拯救也说不定呢。”

一行泪水不自觉地从林梓兮的眼角滑落。

“然后渐渐地我就跟自己赌气，就，再也不想过生日了。因为每到生日这天，我就会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毛茸茸的熊爪轻易地将泪水抹去，林梓兮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出来。

“啊，抱歉啊问我，这么大个人还在你面前....”

林梓兮嘴上说着抱歉，想在年幼的弟弟面前维持大人的矜持，但泪腺的躁动却难以自控，带着面部肌肉一同颤动。

“我只是，我只是...太久，没有...呜...”

淡淡地咸味不断划过林梓兮的嘴边，泪水终于决堤。

将问我没有说话，只是两手熊爪不断地擦拭着她的面颊。

好一会儿，直到玩偶熊爪被湿润得有些变色了，哭的一塌糊涂的林梓兮才缓过神来。

“不打开礼物看看吗？”

将问我开口，他不想在这时候让林梓兮感到窘迫。

“好。”

林梓兮也顺着台阶强打精神，开始小心翼翼地扯开礼物盒上的蝴蝶结。

“这是...”

盒子里只有一只小号的玩偶熊，但它很是特别。

这只熊有着短短的粗眉毛，斜皱起的眉毛下面是有些凶狠的眼神，它披着红色的披风，胸口钻石型的边框里有着大大的字母“T”。

半圆形的熊耳上别着蝴蝶结，表示这只超人熊是女孩子。

而最显眼的还是玩偶熊上挂着的一根黑色的项链，项链中间是雕刻精美的小三瓣花，静静地垂在玩偶熊的肚子上。

“噗，它的眼神好像你哦。”

“我的眼神哪有这么凶。不如说是我碰巧在玩偶店看到这个眉毛像你才选出来的。”

“你姐我哪里眉毛粗了！短是短了点，别尬黑！”

林梓兮有点不忿，但还是对超人小熊爱不释手。

她很快发现项链并不是小熊本身自带的。

“这个项链...是你的特质？”

“对。挑礼物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其实不知道兮姐你喜欢什么。就只能挑自己喜欢的，又觉得心意不够，所以我就特别制作了这个。”

“没事啦，我也挺喜欢玩偶的。不过这个花，是不是有些像你使用灵能时眼里的花？”

黑色项链上大瓣花叶的三瓣花的确是能让人联想到将问我眼里的灵能显征。

“不是哦，虽然是有点像。但我眼里的应该不是现实中存在的花，算是灵感吧。”

“那这是什么花。”

“丁香。”

将问我答得很快，选择丁香其实有很多重的因素。

可林梓兮听到是丁香却闹了个红脸。

“问我，你知道丁香的花语是什么吧。你送姐姐这个？而且...丁香也不是三瓣的吧。”有些害羞，说到最后又有点动摇。

“丁香有很多种花语，但一般都是寓意纯洁，高洁，也可以代表初恋和爱情。”

“那你还...”林梓兮有些不敢想象，难道自己的弟弟对自己？

你还太小了啊！大车碾小孩什么的再给姐姐多一点时间接受吧！

“丁香开花是会有突变的，一般是四瓣的丁香花可能会出现五瓣甚至六瓣，这种多瓣出现的话一般多少还会代表着幸运。”

“而丁香的花瓣比较大，原本的四瓣开花也会有些大小不均，五瓣六瓣就更加了，其实不会太好看。”

将问我无视了林梓兮的动摇，只是单纯地在解释。

“三瓣丁香就不一样了，‘缺失’让它每一瓣都能尽情舒展，我觉得很好看。”

第五十五章 离别与相遇

“而且，三瓣丁香从概率上来看可能比四叶草还稀有。”

“所以，它单纯地代表着——‘幸运’。”

听到这，林梓兮轻轻地抚过项链上的花瓣。

“谢谢。”

少女抱住了小熊。

“该吃蛋糕了。”

将问我起身，受到玩偶服限制的他只能迈着小碎步缓慢地移动，对比起他的战斗风格倒是很有反差。

从冰箱里取出了十寸的生日蛋糕之后还因为既看不见地板熊爪也不好拿变得更加小心而缓慢。

林梓兮则是一直在狂笑。

“笑什么，还不来帮一把。我看不见桌子在哪了。”

“噗，来了来了。”

林梓兮接过大蛋糕放在茶几上，才想起来一个问题：“对了，问我你准备生日就准备嘛，为什么要穿个玩偶服？”

“昂，这不是你衣服上全是小熊图案嘛。那家买毛绒玩偶的也卖这个，我结账的时候看见了就买下来了。”

将问我回想起自己在玩偶店里结账等待店员包装的时候，突然鬼使神差地就问了一句橱柜里的玩偶服卖不卖。

可能是自己死去的童年在攻击自己。

“好吧，你蛋糕买得也太大了吧，这怎么吃得完。”

将问我插了一根带着数字“24”的蜡烛，转身把客厅的灯关上。

“这就是参考你的饭量买的。蒸馍，你不扶气？”

“哼。”

“吹蜡烛吧。”

将问我坐在地板上，隔着蛋糕与林梓兮一高一矮地面对面。

“没有生日歌吗？”

“生日歌对于钢之魂来说不是很吉利啊。”

“唱吧。”

“好吧。”

被识破了羞于当着别人面唱歌的将问我选择给寿星怂一下。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林梓兮紧握着双手闭上眼，再睁眼时房间里唯一的光源被轻轻吹灭。

将问我想要起身再把灯打开，却被林梓兮从身后抱住，未等他开口，少女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你拯救了我呢，问我。”

音量不大，却很清晰。

林梓兮越过了将问我把客厅灯按钮按下之后就兴冲冲地拿起塑料刀开始切蛋糕。

将问我转身看着充满活力的林梓兮，心里重新涌起了力量。

明明是你拯救了我。

将问我没发现的是，林梓兮今晚格外地黏人，不仅吃完蛋糕拽着他玩自己不太擅长的双人成行，洗完澡要他吹头发，之后还一直看电影到凌晨两三点才依依不舍地回了房间。

“晚安。”

“嗯。”

带上门前林梓兮的最后一个眼神，充斥着满足。

然后第二天一早。

林梓兮不见了。

将问我推开对门，房间里干干净净的，和上次消失的凌乱不同，空旷的房间里更像是住在里面的人已经搬出去了。

少年只是推开家门，朝着某地追去。

二十分钟后，狂奔的机车带着轰鸣声停在了柳河城机场大楼的门口，意识到什么的将问我眉头皱得更深。

将问我能找过来并非是依靠什么科技的力量，而是那枚项链。

三瓣花中刻着一个特殊电池术式，在一定范围内，将问我可以活跃起身体内的灵能与其中存储的自己的灵能共鸣，能大致感受到项链在哪。不用的时候就是单纯的项链。

经历了之前的陷阱，将问我选择在林梓兮身上留一个后手，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就得用上。

而眼前的机场又意味着这次好像不是什么敌人的阴谋。

但这反而让将问我更加烦躁。

无视保卫们的阻拦，轻易地放倒十数人人后将问我逆着动乱来到了值机口，被意料之外的人拦住。

“我就知道你不会就这样放你姐走。”

娇小却美艳的道袍女孩挡在了将问我面前，双手插在兜里。

将问我没有说话，只是“脊”一瞬间拔升到第二阶段的极限，三瓣花已经随着压低的前冲预备姿态开始旋转。

而这时另一道声音从后面传出。

“冷静点，将问我。”

是老白。

将问我还是无言，只是默默地把手伸向腰间的刀柄。

而让将问我把手从刀上挪开的是莫九九从怀里掏出来的一封信。

“虽然我也很想跟你真刀真枪的做过一场，但不是这种场合。喏，你姐给你留的，不得不说你反应真快，在你姐身上装追踪器了？”

将问我接过了信封，上面有些歪扭的写着“给将问我”，这个字确实是林梓兮的，看墨水痕迹估计还是刚写不久。

拿出信纸，里面的字倒是好看一些，看得出来是很用心地在写。

“致我的弟弟将问我：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哦不对，昨晚闹这么晚，可能你起来的时候我已经下飞机了，嘿嘿，抱歉啦。

姐姐想了好久，还是决定要去寻找一个结果。

这是我很久之前就想要做的事情，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哦！这个结果只有我亲自去得到才有意义，在成为灵能者后，我意识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第五十五章 离别与相遇

我想要守护我的家人。

我要去见一面我的父亲，我的母亲，告诉他们我想要与他们一同面对那些未知的困难，告诉他们我有了一个天下第一可爱的弟弟。

我一直在犹豫什么时候与你分别，有时候甚至想着要不虎牙这样算了一直跟你待一起也挺好的，谁叫你本事那么大，说不定哪天跟着你顺带着就见着了呢。

不过，谢谢你给我准备的生日，还有礼物。

我下定了决心。

弟弟这么厉害，果然姐姐在自满之外还是会有些不甘啊。

不要怪九九和老白他们不告诉你，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

要怪就怪姐姐吧，下次见面时姐姐一定给你赔礼道歉。

.....（大段涂黑的痕迹）

再见了（划掉），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将问我。

——林梓兮”

“怎么样，冷静下来了吗？”

莫九九不知道信里写的什么，只是觉得林梓兮这样看起来靠谱的年长者应该会安排好，吧？

“她还在后面。”

将问我把信收好，重新把手放在刀柄上，“让开。”

他向前一步，老白觉得有些不妙就要跟上。

“让他去吧。”莫九九出声，却是在阻止老白。

而将问我也只是从莫九九身旁走过，没有拔刀动手的意思。

“林梓兮应该不想道别的吧。这样好吗？”老白看着将问我越过值机处，出示证件让躁动的保卫们退下。

“管他呢。”

莫九九倒是无所谓。

“大清早打着感谢我的旗号叫我来机场，又要我转交东西，结果这不是前后脚就到了嘛，还要我转交什么啊。哼，我才不想管他们姐弟的事呢。”

“好像也是。”

老白想了想，好像自己也没理由插手人家姐弟的事情，就让他去吧。

“好婆妈的两姐弟，还好当初我师傅师叔不是这样，否便样衰了。”

“你还有群岛南部那块的地方口音呢？”

“看漫画看的。”

另一边，带刀的将问我惊动了不少人，四散的人流尽头，只有一个高挑的少女没有受到影响。

转身，“你还是来了呢。”

林梓兮笑得有些勉强，像是半夜偷吃零食被抓包的小孩。

将问我站在距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刚想上前，却只迈出半步就停下了。

没有说话，眼神里却满是疑问，停下则是因为他对林梓兮表情中的坚定感到了畏缩。

如果是她想要去做的事情，自己不会阻止。

可为什么。

她不愿与自己同行。

将问我感到由衷的不解。

林梓兮见将问我停止不前，愣了一下后就重新笑得自然起来。

他不过去，她就过来。

林梓兮三步并作两步走近，抱住将问我，很用力。

“等我回来。”

“我讨厌等待，更讨厌等待不会到来的人。”

“即使是我？”

“....”将问我犹豫了很久。

“你是例外。”

“等我回来。”

林梓兮笑得和初见那天一样灿烂，只不过这一次，她转身之后不再停留。

将问我也没有再向前。

真心期待着再次见面的人分别之时不会述说“再见”，因为他们之间的故事还不需要句号。

飞机起起落落，莫九九和老白早就离开了，而将问我却还在机场逗留了许久。

一直到机场人员有些害怕地过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去VIP休息室休息的时候，他才注意到窗外初升的太阳早已不见踪影，夜幕不知何时已经挂起到了四下无人的时候。

拒绝了机场人员的好意，将问我起身，远处隐隐有着今天最后一班飞机降落。

将问我顺着下机的人群出了机场，看着人群一批批的坐上出租车打破了深夜机场的寂静，出租车一批批地开走，又把寂静还给了这座位于郊外的交通枢纽。

少年一时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到了不远处公交车站牌下的长椅上。

将问我才发觉自己在下意识地去重复穿越前的一个行为。

以前将问我经常会去找一个空旷的大路旁的公交车站坐着。

长长的公路上车来来往往，每一个驾车的，乘车的人都带着不一样的神色，去面对着不一样的世界。

身旁的人不断地重复着等待，等待着属于他们的那一班车在站前悄悄停下，他们有着他们的目的地。

而将问我没有。

他只是想找个没人会在意你的地方坐下。

公交车站就很好。

一站里会停的车就那么几条线，没有人会在站内停留超过一个循环。

每个上车的人看见无动于衷坐着的将问我都会认为他是在等待下一趟车，而不会在意他，彼此保持着默契的沉默。

在这里，孤独与寂寞就像是到了万圣节的盛典里，没人会发现你是异类。

没人会奇怪，没人会在意，你坐在这就是因为你坐在这，在公交站内，连孤独都是自由的。

机场的公交站只有一条线，末班车的时间也早就过去了。

好在这个点也根本不会有人选择坐公交车从机场离开，倒是不怕被人发现自己内心的不堪。

“呼...”将问我长呼一口气。

“都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可不能再这样啊。”

摇了摇头，却未起身。

“不过，今天就让我再虚度一会吧。”

“话说假期还有一个多月，要不要去群岛那边的霓虹旅个游呢，想逛一下宝可梦主题馆啊...”

“还是算了。”

宽阔的车道上荒无人烟，已不会再有车经过，只剩下橙黄的路灯在坚守。

寂静极了。

正当将问我也要陷没在这份寂静的时候。

“咯嗒。”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长椅上。

声音来源于间隔一米的另一张公交车站牌下的长椅。

一团灰蒙蒙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倒在了上面，声响就是来源于它。

而将问我则是有点意外，因为作为灵能者且被“脊”数次强化感官的他从那天东西上听到了呼吸声。

活物，人。

将问我起身。

这种地方，这种时候，自己又拥有帮助和处理的余裕，只要看见了那于情于理都要确认一下对方是什么情况。

靠近了，将问我甚至看清楚了那是一团布料，斗篷之类的东西，下面有着什么在喘息着。

“喂，你还好吗？”将问我伸手向它。

突然地。

斗篷隆起，一双脏兮兮的手伸了出来，朝着将问我的头上探去。

警觉。

将问我一瞬间就下意识开启了灵能，三瓣花无情的旋转，探出的手变为爪，根据那双手的长度朝着对方脖子的位置抓去。

等等，这么短？

那双手已触及到了将问我的脸，却是那么软弱无力。它们也只是捧住了脸颊，并没有任何伤害的意味在其中。

将问我看到自己眼前冒出了一个极其瘦小的女孩，和斗篷一般的灰蒙蒙的头发隐约看得出来是黑色。

未等将问我做些什么反应。

她已经捧着他的脸，把自己的脸凑得很近很近。

此时将问我才发现，她的左眼已经完全蒙上了一层灰质，赫然就是失明的象征，右眼瞳孔也涣散得厉害，空洞浑浊得不行。

他意识到了，或许她凑那么近只是想用最后的一点视力看清自己。

四目对视，她开口了。

与她浑浊的双眼不同，她的声音宛如源自空灵，干净澄澈得过分。

“花、きれい。”

花儿，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