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兴生被老太太直直盯着，很是难受，道：“老奶奶，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啊……”

“我孙儿该有你这么高了。”

阴风飒飒。

许兴生强撑笑脸，道：“您孙子多大了啊？”

“我孙儿该有你这么高了。”

程昭明对着殷子放小声道：“这老太太怕不是有点不正常。”

殷子放瞥了程昭明一眼，不做言语。

叶轩仪上前对着那老太太行了一礼，问道：“老太太，请问您在这多久了？”

老太太沟壑纵横的脸被笑容扯出了更多的褶子，皮包骨的双手相互摩挲着，不停地打量着众人。

殷子放道：“老太太，这夜深露重的，容易受寒。要不我们送您回家吧？”

那老太太环顾一圈之后，目光又落到了许兴生身上，道：“我孙儿该有你这么高了。”

众人面面相觑，老太太笑着伸出手，枯槁的手掌中有一小块黄色略显发黑的糖果。

许兴生摆手道：“老奶奶，我不喜欢吃糖……”

那老太太像是没听到般，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动作。

“哇——”

“哇——”

“哇——”

远处的坟堆飞来一群乌鸦，似在争夺着什么，叶轩仪他们相视一眼，朝那边走去。

临行前，许兴生道：“老奶奶，您在这等我们一下，等会我们送您回家。”

众人跑去，那群乌鸦哄散开来。

程昭明道：“什么也没有啊。”

“呜呜呜……”

众人回头，只见远处的老太太背对着他们在抽泣，程昭明皱眉道：“我总觉得这老太太有问题。”

殷子放点头，道：“确实，大半夜在坟地还举止怪异，的确可疑。”

许兴生不以为然，道：“有吗？我猜应该是老奶奶的孙子埋在这，她太想念孙子了，所以才会这样。”

“咔嚓——”

程昭明问道：“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许兴生咽了口口水，道：“好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一瞬间，众人皆屏气凝神，只见那老太太身子未动，脖子扭动，整个头颅一点一点转了过来。

“桀桀。”

老太太健步如飞，一边狂笑一边逃离了坟地。

叶轩仪道：“跟上去！”

众人紧随其上，但怎么也跑不出那块坟地。老太太的身影已经消失，但她的笑声却从四面八方飘来。

叶轩仪道：“等等。”

殷子放道：“是鬼打墙。”

程昭明道：“我就知道这老东西有问题！”

许兴生迟疑道：“所以说……老奶奶是死人？”

程昭明拍了一下许兴生的脑袋，道：“你见过哪个活人的脖子能那样转的？”

许兴生道：“那个老太太。”

程昭明翻了个白眼：“笨蛋。”

那群乌鸦又飞了过来，在空中盘旋，似是在等待将死之物断气好饱餐一顿般。

殷子放拿出随身携带的铃铛，摇晃发出“叮叮”声响。

片刻之后，殷子放道：“跟我走。”

众人在殷子放的带领下走出了墓地，只见那老太太就站在前面，她伸出手，对着许兴生笑道：“糖。”

程昭明推了许兴生一下，道：“她喊你吃糖呢。”

许兴生连忙摇头：“我不去我不去！”

天空泛起鱼肚白，一声鸡鸣告退了黑夜，老太太的肢体开始脱落，一块一块的掉到地上，头“咕咚”一下滚到了地面，脸上依旧是骇人的笑容，晨风将残落的肢体吹去，如飞灰一般。

程昭明耸耸肩，道：“所以我们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

众人无功而返后回到了宋老伯家中，却发现宋小全已经醒了过来，只是眼睛上蒙着纱布，还是失明的状态。

宋老伯一家见到他们回来，迎了上去。

宋老伯感激涕零道：“多谢各位小仙长，我儿这才能醒来啊！”

叶轩仪道：“老伯，您客气了，我们之前什么也……”

左子安赶紧迎上去，打断他道：“是啊，你们在后山都干了什么，快跟我说说！”

宋小全能醒来其实是因为左子安入梦将他拉出了梦魇，只是左子安还不想让别人知道，或许装成小废柴会方便很多，比如说偷懒。

叶轩仪他们显然有些懵，宋老伯去帮宋大娘预备早饭了，宋小芳在房间里照看宋小全。

众人坐下后，跟左子安和阮嫣然讲了昨天后山的情况。

“老太太？”阮嫣然想了想，“这老太太该不会跟宋小全的梦魇之症有关吧？”

叶轩仪道：“那老太太消失之后宋小全就醒了，照这么看的话，应该就跟她有关。”

程昭明问道：“事情是不是解决了？”

阮嫣然摇头，道：“还没有，宋小全的眼睛还是没有瞳孔。”

许兴生道：“我想起来了，那个老奶奶之前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孙儿……什么帮你找了个眼睛什么的。”

左子安一怔，想起了入梦时的情景来。

村民们围在一团，正中的巫师身着奇装异服，手中举着一个婴儿，完全不顾婴儿的啼哭，摇头晃脑地跳着大神。

巫师对着众人大喊道：“此乃妖孽，正是因为有他这里才滴雨不下，瘟疫横生。”

老妇人冲上去反驳道：“你胡说！这是我孙儿，你再乱讲我就撕烂你的嘴！”

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将老妇拉住，村长拄着拐杖怒视老妇，道：“你这疯婆子，都是你捡回来这个孽障，惹来这么多祸事！”

“你们快把宋柳氏拖走，莫要坏了大事！”

说罢，村长对着巫师谄媚道：“大法师，这……如今可怎么办才好啊？”

巫师咳嗽一声，村长心领神会，拿出早就挨家挨户强收上来的“捐款”交给了巫师。

他掂掂分量，继而道：“为今之计，只有把这妖孽杀了祭天才可解除祸事！”

“放你娘的屁！我孙子他现在连话都不会说，怎么就是妖孽！”

“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们怎么下得去手啊！呜呜呜，他才这么小……”

“放肆！”村长怒斥道，“还不快把她赶走？耽误了祭天，再触怒天意怎么办？！”

“对对对！快杀了这个妖孽！”

“我早就叫宋三娘别捡回来养着，现在好了，我们都被她害惨了！”

“快动手！”

“杀了他！”

“杀了他！”

众村民起哄着，几个壮汉把宋三娘拽走，宋三娘口中一直不停咒骂却无济于事，众人在婴儿的哭闹声和宋三娘逐渐嘶哑的咒骂声中越来越兴奋。

巫师举起婴儿，大声道：“当先用长钉钉穿其四肢，挖其双眼，复肢解之，瓦罐分之各烧成灰以祭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