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家族横行五方四海十万年，明里暗里树敌不计其数，平日里大家喜笑往来，也保不齐他们内心肯定咒我千万遍了。”

其实有时并不存在什么当局者迷，中土君主昊垚作为盟主，洞若观火，整个局面了然于胸。

“君主多虑了。这么多族类，大家各自犬牙交错，本来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兼顾到的，有人盈必定有人亏，我们中土一脉做事向来是光明磊落，这点是天下共认的。”

苍岚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其君主，都是好听的话说。

“况且近万年来，尤其是当下，无论是中土还是其他四海，当下都属最欣欣向荣的局面，这个无论是天下苍生，还是上仙昊天大帝都看在眼里的，我相信君主目前遇到的困境，昊天大帝也一定能体谅到的。”

“苍岚兄，今天和你聊的这些，不只是君仆之间的安排，而是想像朋友间一样的交流和商议。”中土君主昊垚如此亲和，让苍岚如坐针毡。

当他听到君主把他当朋友看时，他的整个神情马上发生了极度的改变，立刻从椅子上起身，深深地向昊垚君主躲作揖致谢。

“承蒙君主不嫌弃，当年流落五方，又无望族名帖，当时在绝境之地，幸得君主赏碗饭吃。不敢造次。”

在聪明人看来，强者示弱，要么布局，要么孤注一掷，至少现在中土君主昊垚还不到摊牌的时刻，他横起来，天下黎民是会恐惧的。

苍岚能得到中土君主夫妇的青睐，有一点非常重要：那就是苍岚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谨言慎行，他分得很清，君主无论如何厚待于他，身份在这，地位在这，他从来没有因为位及首辅而得意洋洋，反而更加的谦逊，以至于很多中土部族的首领都不以他为然。

今天如此对话，是苍岚始料未及的。他的内心展开了上下五百年的检索思考：

难道真的是要天下大变了吗？

息壤危机不是解除了吗？

天鉴大会难道还有什么信息只通知了君主吗？

难道连豪横无比的地仙之道昊垚都要示弱？

苍岚一秒万载的心理变化当然也被昊垚看在眼里，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苍岚兄，不必惊荒。眼前的局势和中土其实没有什么关系，所有的堆结点都在我个人身上，有时一个态势持续太久了确实不好说好坏，十万年了，五方四海也许换个盟主可能会比现在更好。”

“君主此言差矣！当今仍十万年来从未有过之繁盛局面，相信天庭昊天上仙会有公正的决断。”

“哈哈哈哈，这些话其实讲太多次也就没什么意义了。不说这个了。我和你说一件正事，非常重要的。”

昊垚不再兜了，眼睛紧盯着苍岚正经八百的开始安排起来，那个眼神，有坚定、有期待、有威严，唯独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往后如何虽然不知，我希望苍岚兄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就是不管天庭对我的处置如何，甚至有个三长两短都好，拜托你帮我照顾好小子轻鸿，或者说如果知道谁在背后做局陷我，帮我找到他劝劝他，放过我小儿。”

盯到苍岚如芒在背，坐立不安，虽然没有做过坏事，但被这样盯着仿佛自己就是一个罪犯一样，盯到自己都肯定了对方预设的罪行。

“我何德何能能受如此之重的嘱托！君主你高看小的了。”

这番话，尤其是最后一句，放过轻鸿，太吓人了！

“苍岚兄不必如此，你我相交已久，各自的秉性和能力都能知道，这是关乎我中土家族的后事，我定是思考良久才敢与君言。”

“二郎亦初好说，已近弱冠，也能承受他的身份本该承担的责任和担当。只是小儿轻鸿实在是天真，其性至纯至真，太过善良，对任何生灵都抱有敬畏之心，我尤不能见其被环境所坏。其他人不敢所托，只希望苍岚兄能念及相识多年之情，在困难中帮帮他。为了自保，你甚至可以坚定的反叛我，以换得你的自如的生存环境。”

昊垚的这一安排，对于苍岚来说，或者对于任何一位辅佐士族子弟来说，都是超出了他们的行事哲学和逻辑。

他主动要求苍岚反他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后续谁主导五方四海十二族的联盟，要他无论如何都要留在建木，最好可以一直留在新盟主的谋士圈里，所以有可能的话反叛成为新盟主的得力助手。

这样做的目的，是要苍岚始终在对手的视线里，与其躲着不见，不如直面，至少知道是谁在使诈。

如果说那句话让苍岚心惊肉跳，这一番安排，绝对是石破天惊。

苍岚定定地坐在位子上，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轻鸿郎虽说天性至纯，但也是至真，和他亲近的人，是舍不得他受到一点点的伤害的。”

苍岚没有立即接上最后的的话，深思熟虑后，仍然是小心谨慎地四平八方回应中土君主昊垚的每一句话，今天苍岗所说的一切都的有的放矢。

“好了好了，不必惊讶！日后如果真的遇到这种情况，请苍岚兄能谨守今日之约定。”

说是约定，其实也是昊垚当面的密授，过往的一切经验都不足以应付今天之局面。

苍岚更加诚惶诚恐，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简单点讲就是，如果我不在了，希望能好好保护我儿轻鸿。”

苍岚听完刚才昊垚君主的话，大气都不敢出，起身俯地，“君主今日之话实在太重，苍岚甚得君主厚爱，不敢任何造次，我等士族的安身立命之术本就是择一良主从一而终，今日之安排实在挑战太多，真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苍岚兄，我相信以你的阅历，应该会有所体察，当今之世道已经改变了太多，有些陈规也是有点很不合时适了。你不变时势会让你变。”

“今天就到这吧，跟着自己的心走，就一定不会错，而且我相信你对形势的敏感，你会在关键时刻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的，你先退下吧。”

苍岚如释重负般地退出了凌云阁正堂。

本来很多事等着去安排，但这次聊天，让苍岚受着惊吓了，他必须找个地方好好调息一下，定定神，好好搂一搂思路。

自觉不自觉地他就独自一人又来到了望仙亭。

突兀的那个亭子，一头以一根纤细的枝条撑着，就像独悬在净空一样，如果不是接仙之用，这个亭子日常也不对外公放，却成了苍岚独处时的绝佳之地。

有人向树洞倾述委屈，有人与月亮对饮孤独，苍岚只能在这个孤亭望天向仙，排遣积郁。

今天又来到亭子里，大家以为他去接仙筹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