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云千说得有道理，他在这里保护你，我也放心，我回去拿吧，让车夫快马加鞭，争取天黑之前回来。”

“让车夫自己回府，他是王爷的人，可信。”原地未动的云千指着茱萸继续说道：“你在这里，不可让王妃单独与外男独处一室。”

宁曲尘这次真有些恼了，怒视着云千：这颐指气使的语气，是萧玄承给你的胆子吧。

不过，想到云千的身手，宁曲尘很识时务地将原本抬起想指着云千的那根右手食指放到了脑后，捋了下头发，“云大人说得有理，不过，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云千终于默默地退下，听到他在外安排车夫，“回王府一趟，拿续命金丹和断续膏，到了烟雨阁，问海棠便是，她知道在那儿放着，有多少都拿来，要快！”

这云大人的记忆力真好！

果然有过人之处，脑子确实好使！

转回头，看着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苏陌，怎么也无法和前几日说书时那个潇洒飘逸的少年重叠起来，宁曲尘心中满是愧疚，眼泪止不住地掉落……

若不是因为我，苏陌依旧是那个谈笑风生的倜傥少年。

他说前去风楼打探消息，回来便是这副模样，这其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纵然是有满腹疑问，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命小二回衣局拿来了银针——鉴于云大人的嘱咐，到底是不敢让茱萸去了——在苏陌伤口周围有淤堵的地方刺穴行针。其实针灸对于此刻苏陌的外伤来说，几乎没有太大的作用，充其量也只是能够帮助快速消肿而已。

但在等药的间隙，如果不做点什么，宁曲尘实在难安。

行针结束，药也买回来了。

小二去煎内服的药，宁曲尘仔细叮嘱了放药的顺序和煎煮的时长，然后，为苏陌涂抹外用的伤药。

纵然是医生，纵然前一世看过无数的病患，此刻，看着这个为自己而受伤的少年，看着他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伤口，宁曲尘的心中还是忍不住打颤。

苏陌断断续续时睡时醒，看宁曲尘帮他涂药，又想要挣扎着拒绝。而这一次，宁曲尘怒瞪着猩红的双眼，不客气地说道：“别动，再动就扒你裤子。”

苏陌果然乖乖地一动不敢动，只是瞪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师叔原本就是这样的女子吗？太可怕了！

苏陌帮他涂好了伤药，包扎好，汤药也已熬煮好了。

两个小厮进来，合力把苏陌轻轻挪动，让他能够坐起来，方便喂药。

宁曲尘刚要拿过药碗来喂他，苏陌连忙摇头，“让小二喂我即可，不敢劳烦师叔。”

得，随你，只要能吃下就行。

宁曲尘站立在一旁，看着苏陌一点点将汤药喝下，心下稍安。

这是她独家的补血再造汤，用了人参、阿胶、云苓、白术、甘草、川穹、当归、白芍等十二味药材，四物补血，四君补气，阳生则阴长，气盛则血充，主治外伤后气血两亏，能迅速止痛、补气血，犹如再造。

待苏陌喝完药，他又和小二要了一块饴糖，含在口中，脸色才慢慢恢复，终于有了一丝红润。

“师叔，这一次……”苏陌艰难地开口，声音虚弱而沙哑。

宁曲尘抬起一只手示意，打断了他，“先别说，旁的事都不重要，先好好休息。”

苏陌重重地叹了口气，点头示意，他实在是太虚弱了。

小二又合力轻柔地将苏陌一点点挪动，让他躺平。

宁曲尘帮他关严了门窗，又检查了室内的炭火，才安心地离开。

街上的雪还未化，冬季的风吹来，卷起点点雪糁，打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疼。不，肯定没有刀子那般疼，没有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不见森森白骨，怎么可能像刀子那般疼呢？

宁曲尘走在岭安的街上，她要去买药材，她要做很多很多的药，要做外伤涂上立刻止痛的保生救苦散；要做骨折敷上即可接骨止痛的接骨六一散；要把补血再造汤炼成丸，可以快速吃下；还要再做些可扶正祛邪、恢复元气的续命金丹和断续膏及九天祛毒丸……

她发誓，以后一定要随身携带！

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脸上不知是风打来的雪糁还是流下的泪水，一片冰凉。

茱萸在旁急得跺脚，大声喊着什么，不过宁曲尘只能见到她一张一合的嘴，却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一路风卷残雪，宁曲尘走到药铺，买完药材，借着药铺内的温暖，僵硬的身体才有了一点知觉。

“这位夫人，看您面色不佳，小店有坐堂大夫，可免费为您把脉。”

小二恭谦有礼地向宁曲尘介绍着，宁曲尘摇头，“我没事。”

小二也倒不强求，递上来一个汤婆子，“这个您拿着，路上暖手用。”

面对这个陌生的店小二，宁曲尘的眼泪忽地就止不住了，哭得气息紊乱，浑身颤抖。

边哭边含糊地说，“你为什么要送我汤婆子？”

宁曲尘的情绪就在这一只陌生人送来的汤婆子面前崩溃了。

为什么都关心我？为什么都对我好？为什么为我受伤？为什么为我卖命？我到底何德何能，不值得！

我不值得啊！

茱萸从旁帮她顺气劝慰，小二慌张地跑到里间，叫来了大夫。

宁曲尘慢慢地从崩溃的情绪中缓了过来，哭过这一场，心中倒也清明了一些。

“夫人面色苍白，形寒气短，可需要老夫帮您开两剂汤药？”从里间走出来的老大夫和气地对宁曲尘说道。

“不必了，我也是医者，我回去会自己吃些补气驱寒的药，谢谢您！”宁曲尘施礼致谢。

老大夫颔首点头，店小二依旧一脸惊魂未定。

“医不叩门，师不顺路……每个人都有难处啊……”老大夫一声长叹，转身走回了里间；小二则一直在门口目送着渐渐走远的两个人。

拿着药，带着茱萸，重新走进了风雪中，她要赶快回到霁云茶楼，车夫差不多要回来了。

天寒地冻的日子，街上的行人很少，偶有见到的也都畏缩着身子快步行走。

远方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逆着风，向宁曲尘的方向奔跑着过来。

白色的雪地里，那个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近，宁曲尘揉了揉眼睛，风太大，怕认错人。

“见过王妃。”来人见到宁曲尘即刻单膝跪地行礼。

“哦，是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