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来了那日酒桌上的几人，李大学士、王大夫、还有赵大人和京城的沈府尹。

四人和萧玄承皆是一阵唏嘘。

谁也没想到，那一晚的酒竟害得李侧妃犯了心疾。

几人均是一副懊恼的表情。

“饮酒误事身，谨慎万年贵。哎，喝酒当真是误事啊，以后我们再聚便喝茶吧，万不能再喝酒了。”为首的李京华李大学士开口说道。

李大学士是翰林院学士，虽位列二品，却也只是个闲职。空有满腹诗书，却郁郁不得志，平日里没少和萧玄承一起喝酒解闷。

李大学士一说，其余人等纷纷附和。

“是啊，王爷，若非当日我们几人和太子均在场，见证了侧妃一切正常，只是喝了些酒，然后就……不然的话，这还真成了我们岭安城的一个重大案件了。”沈木沈府尹板板正正地分析道，“后怕啊，以后还是听李兄的，喝茶吧。”

“王爷节哀！”

众人均向李侧妃表示了惋惜，又叮嘱了王爷节哀后，才去了一旁的凉棚休息。

之后又陆续来了不少萧玄承的朋友 ，宁曲尘均不认识，只是在一旁搀扶着萧玄承，行着该行的礼数。

一连六日，均是如此。

宁曲尘侧身立于萧玄承一旁，搀扶着他，接待着来来往往的吊唁宾客。

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宁曲尘也基本能分析出王爷平时所结交的人群了……

朝中大员听闻十一王爷家侧妃薨逝，基于情面，都会亲自或者派夫人、少爷前来吊唁。

那些平素和萧玄承没甚交情的，到了之后，基于礼节，完成吊唁会立刻离开，基本不会留下吃席。

和萧玄承交情深厚一些的，则会留下来吃席，例如那一日的李大学士四人。

交情异常深厚的，则会和萧玄承举杯痛饮，一起勾肩搭背、抱头痛哭着安慰！例如府上的幕僚统率、那一日李大学士四人组之一的太中大夫王梦然王大夫。

王大夫是萧玄承亲王府的王府长史，是个从四品上的官职，更是萧玄承的心腹，主管府中幕僚相关事项。

王梦然虽是朝廷命官，却非朝廷指派，而是萧玄承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对萧玄承可谓忠心不二。

还有一些，来了之后想和萧玄承举杯痛饮、却被萧玄承连轰带赶出去的，例如孙聚财之流。

这样的人，还真有一批，为数不少……

当然，还有一些女眷，应该是李乐这些年结交下的权贵夫人们。

这些人，未见着人却先闻哭声，甫一进来，或掩面而泣、或高声痛哭，口中莫不念叨着李乐红颜薄命……

没想到李乐还真有些真心的朋友，宁曲尘观察着这些人，心中暗自盘算，比自己强！

这么多天，前来吊唁的女眷，宁曲尘唯一认识的便是蓝夫人。

没想到，她真的来了，和蓝侍郎一起。

一进门，照例哭了一通，然后便过来拉住了宁曲尘的手，嘘寒问暖，说了些“这些天辛苦了，还望保重”之类的关怀话语。

顺道，还和宁曲尘悄悄地说了句：已经带了郭夫人、高大小姐去了裳喜衣局，两人纷纷订了四季的衣衫。

看着蓝夫人如此费力讨好，宁曲尘趁着还礼的时候，悄声道了感谢。

心中暗暗记下：待给蓝夫人送衣衫的时候，一定要给她顺道多送一件。如此卖力讨好，这个人情，哎，最好及时还掉。

第七日，是丧仪的最后一天，也是灵柩运去王陵下葬的一天。

这一天，西岭竟下起了雪。

这一场雪来得比往年都要早，更是在李侧妃下葬的当天，飘飘洒洒地下了起来。

众人都言这是吉兆，预示着李侧妃的清白，也预示着王爷必将有大福，子孙兴旺。

大家都在说着吉利话，只有萧玄承皱着眉，他知道，该来的人，在这最后一天，势必会来。

果不其然，早饭还没吃，萧玄承和宁曲尘刚落座，就听到韩伯恭迎太子殿下的声音。

二人赶快起身，出门施礼相迎。

太子搀扶起萧玄承，说着“节哀”便缓步走进了萧玄承的素心斋。

“十一弟，为兄早该过来，怎奈事务繁忙。”太子萧玄山摇头叹息，“十一弟与李侧妃感情深厚，可斯人已逝，无论如何，也得振作起来啊，明年开春与南楚的茶马交易还等着你；过了年，你就二十岁了，为兄身上的担子太重，只有你，我的至亲兄弟，为兄能放心大胆地将一些事物交由你来处理。”

萧玄承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无论太子说什么，他只是摇头叹气。

“承儿，这么多年，你一直是个闲散的富贵王爷，以前你小，为兄也不说什么；可如今你已经快二十岁了，是时候给为兄帮帮忙了。我打算和父皇商议，过完年，你就进入尚书省，帮为兄分担些事物。”

“我不去，我要在府中给李侧妃守孝。”萧玄承沮丧地说。

“胡说，哪有王爷给侧妃守孝的道理？”萧玄山愤怒地呵斥他，转而又低声安慰：“承儿，就算你想和王妃生同衾、死同穴，可她毕竟是侧妃啊，你还有个王妃呢！”

“对，我就是要和乐儿死同穴，可……可这个妒妇……”萧玄承忽然指着一旁的宁曲尘，眼圈泛红。

宁曲尘会意，知道这个家伙惯会演戏，没想到今日竟还要拉着自己一起演，只要硬着头皮演下去：“是啊，本宫就是妒妇，若想和你的侧妃合葬可以，今天咱们当着太子的面和离！”

萧玄山没想到这俩人之间还有这样的纠葛，自是没闲心掺和他们俩的家事，“承儿，三人合葬确实有损礼数；而若你和侧妃合葬，王妃确实很难做人。为兄还有事，一会儿我让人代为祭奠一下李侧妃，就先走一步了。”

萧玄山也不管身后还在吵吵的两人，快步走出了素心斋。

太子的马车内，黑袍使者王墨早早地在其中等候。

见太子回来，既没有行礼，也没有丝毫客气地问道：“可合葬？”

萧玄山摇头，“应是不合葬，我会派人跟着灵柩。”

王墨思考良久，“那么，李乐有可能已经暴露，他已经对我们起了疑。”

“他家中有个妒妇，不允许三人合葬，若和乐儿合葬，就要和离。而她是大玉质女，和离并非易事，所以，老十一为难也是情有可原。并不一定就是李乐暴露。”

“太子总是这么慈悲心肠可不行！”王墨的声音冷地像是带着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