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的死，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虽然死在了醉仙楼饮酒的当晚，但是有太子、王爷、京兆尹和一众朝中大员在场，所以，几乎没有任何疑点地归于酒后突发心疾。

宁曲尘是第二日知晓的。

一大早，管家韩伯六神无主地跑来到了烟雨阁，向宁曲尘汇报了此事，声泪俱下。

虽然李乐曾给自己下毒，并几次三番刁难自己，在之前，对待九公主更是极尽苛责。可是，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真正地面对一个人的死亡，还是有些错愕的。

昨晚还惺惺作态地拉着自己装亲昵，今天人就不在了。

长叹一口气，宁曲尘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去向萧玄承表示一下安慰。毕竟那是他最宠爱的妃子；也毕竟，他曾帮助了哥哥。于情于理，也应该过去慰问一下。

如此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宁曲尘来到了素心斋。

见到宁曲尘，清风像影子一样嗖地飘到跟前，“王妃可来了，王爷昨晚回来到现在一直没合眼，现在还在二楼卧房发呆呢，这李侧妃的事，王爷真是受刺激了，您快去劝劝吧，王爷可别想不开啊。”

宁曲尘白了清风一眼，还真不了解你家王爷啊，“放心吧，你死了你家王爷都不会想不开。”

清风听了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伤感，认真地思考起来，自己在王爷心中很重要吗？和李侧妃相比，谁更重要？

见到宁曲尘，萧玄承茫然不聚焦的眼神才收回了视线。

“见过王爷，请王爷节哀。”

“是啊，节哀……”萧玄承重复着点点头，“可我心里很难受……”

萧玄承就这么突然地崩溃了，眼泪像决了堤一般，止也止不住。

宁曲尘见惯了萧玄承的无赖相，也见过他清高孤傲的模样，抑或郑重肃然的模样，可如此悲痛还是第一次见到。

想必，他是真的很爱她吧。

宁曲尘走到萧玄承身边，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后背。

“哭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半晌，待他的情绪稍稍平稳，给他倒了一盏茶，萧玄承才缓缓开口……

两年多前，太子哥哥将李乐送给我的时候，我是真心喜欢她，一个温婉的姑娘，声音如黄鹂般婉转悠扬，琴声也悦耳，且乖巧又善良。

所以，我宠着她，护着她，府中事务任由她去管理。

可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李乐暗中与他人联络。

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对方是个极严密的组织，他们有着自己独特的传递信息的方式，而且，个个身手不凡。

一开始，还以为是李乐遭到他们的胁迫，派了人去暗中保护李乐。

可后来发现，乐儿和他们，居然是一伙的。

而乐儿，在我的临南王府中，执行着他们的任务。

至于任务，肯定不是暗杀我。

萧玄承苦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实在是很难看。

他接着说……

后来，我渐渐地猜了个大概，他们的任务并不是暗杀我，只是扰乱王府。

乐儿发卖了原来府中的老人，买来了韩伯等一众新人，他们唯李乐马首是瞻，搞得府中鸡犬不宁。

当然，这些年，也是委屈了你。

萧玄承突然提到了宁曲尘，不过这时候，宁曲尘已经顾不得去想自己曾经受过的委屈，不解地问：“既然知道了，为何还任由李乐胡闹？”

长叹一声，萧玄承的语气颇为无奈：“我是想找出背后算计这一切的主使。”说完，萧玄承的眼中一片冰凉。

“找到了？”

“嗯。”萧玄承点头。

“是太子？”宁曲尘直直地盯着萧玄承，一字一顿地问道。

萧玄承沉默。

“你早就知道李乐心怀叵测了，那么，宫宴那天，你也知道是李乐对我下毒的吧。能在皇宫内对李乐发号施令的人，恐怕不多。其实，你一早就猜到了是太子，只是内心一直在抗拒这个事实。你不敢相信，这个和你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居然会害你。”

道出了“太子”这个名字，很多事情其实都可以串联起来了。宁曲尘在屋内慢慢踱着步子，这是她认真思考问题时下意识的习惯。

“太子给李乐的任务是扰乱你的王府，从生活上给你纠缠不清的阻力与掣肘；那日烟雨阁被搜查，你我被叫到养心殿问话，所谓“中饱私囊”的罪名，想必也是太子授意朝中大臣所上的折子，以此达到在政事上打压你的目的；如此费劲心机、长久布局，他的目的就是要让你成为一个贪图享乐、毫无可用之处的废人。”

宁曲尘说完，停下脚步，目光直直地看向萧玄承。只见他深蹙双眉，手有轻微的颤抖，眼中似有泪水滑落过，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毅。

“有些事，虽没有证据，但现在想来，恐怕也是他的授意了。”萧玄承想到了最近临南城中的闹事者和军中的死士。

他们的行事风格和李乐多有相似，对自己极尽扰乱与压力，却留着最后一份仁慈的善念。

是啊，这就是我的至亲兄长，感谢他留着最后的一份善意。

“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宁曲尘自幼便有一种很严重的英雄情结，虽为女子，却一直有着一个扶危济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梦，否则，前世她也不会选择学医。

“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和推断，追查的线索有了一些进展，但是目前，并没有十足的证据。不过，只要不打草惊蛇，那么，我们的身份就做了转换，现在我在暗、他在明了。往后，只需一步步引蛇出洞即可。若他害我之心还在，想必还是有机会的。”

说到后面，萧玄承的声音已有几分哽咽。

他的内心始终不想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好，我用性命发誓，此事绝不外传。”宁曲尘一脸的肃然。

萧玄承用手轻轻地按下了宁曲尘举起发誓的左手，“不必发誓，我自是信你，否则，我也不会向你透露。此事只你我二人知晓，连清风明月等人，我都不会提及。”

不知为何，也不知从何时起，萧玄承对宁曲尘充满了发自内心的信任。

萧玄承又将清风等人追查的情况和宁曲尘说了个大概。

“那王爷打算如何安置李乐，她既已离开，是该按照什么身份下葬呢？”

这还真是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