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出院后，林思暖一直在家里陪伴。

回家之前，她已经告知修绎这次会待久点。元旦在即，她迷茫着在家过元旦还是回修绎住处。

可是，在他的家里，我算什么呢。

他阴晴不定，行事古怪。

还是不回去自讨羞辱了。

照理也该在自己家中。有爸妈在，才不要想什么“臭男人”了。林思暖心中模仿着琳琳骂“臭男人”的语调，抒发一下对修绎的埋怨。

夜晚。和琳琳、胧胧聊了几句，林思暖爬到床上，抱着膝头，望着窗外升起的一个个烟花，思绪漫飞。

上次没有回复孙征，孙征便再没有主动给她发过消息。

偶尔通过与琳琳交流，得知他的生活一切如常。

林思暖感觉，自己变成一只缩头乌龟。

原以为孙征回国主动联系上自己，终于要多一个朋友了，可她现在却畏畏缩缩，行为古怪。

孙征一定觉得我莫名其妙。甚至可能认为我对他并不那么重视吧。

而若是他知道，是我的男朋友不允许自己和他见面的，又会作何感想呢。

孙征还不知她的男朋友正是眼下最负盛名的修氏集团的修绎。

修绎一直以来的态度都是不赞成公开二人的关系。林思暖之前就拜托琳琳，不要告诉孙征关于她男朋友的详情。

一来为着尊重修绎“保密”的行为模式，二来，她在这段感情里更渐渐削弱自信。若被问起可能到最后难堪的只是自己……

修绎冷酷质询的脸闪现眼前。

他不喜欢的，她便必须要遵循。

宛如惊弓之鸟，在于想象之中珍惜着孙征与自己的关系之时，林思暖甚至下意识产生了罪过感与质疑感。

修绎，你满意了吗，这就是你要的效果吗－－

我和他以后，从此连普通朋友都没得做，这是你要的结果？

她默默锁上手机。

嗡嗡。修绎的消息发来。问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一想起要回到那个地方，林思暖有种火辣辣的真实的恐惧感。

从前在那里，修绎是她的底气。可到后来最不留情面的，却是她最仰仗的那个人。

很早的时候，修绎曾经以热意注视着自己，催促着结婚。

说什么“可以的话，今年就完婚。”

好像下一秒，就担心自己不见了、逃走了一般。要极力将自己拥入他的生活，锁在身边。炽热的情感密切的关注不假。

现在他却再也不提。

你上次说过，带我去见你的家人。可最终杳无音信。

你从前催过我，要尽早完婚。你却早已不记得了。

今年已经要过去了。

你说过这些话，以为我并不在意。或者你当时只是快言快语哄慰我，根本没有考虑过我的心境。

琳琳说，男人没几个好东西。即便从前陆民正带给我的，几乎是颠覆了一切，摧毁了我的信仰。可我还是选择纯粹信着你，十二分爱着你。

现在我明白了，你其实并没有所言那般爱我，护我。

也许有你充足的物质上的庇佑，就不该再奢求更多了。是吗？

毕竟这是个世俗之境。

我不该又一次飞蛾扑火。不听琳琳的警示。我不该再赌这一把。

眼中含泪。心却更痛。

烟花从远处绽破，震动敲击着她的心房。

恰到好处的声声敲击是熟悉的感触。

鼻子一痒，她打了个喷嚏。

自从上次被吴佩丽挟持，身体弱了许多。耳边有时还会肿胀起来，连带着半个后脑勺疼痛不已。

林思暖揉揉鼻头，撕一截纸巾擦擦鼻涕。

她忽然感到－－尽管细微，类似恨意的东西，悄然从心底爬延出藤蔓。

“我想过了元旦再回去。可以吗？”林思暖给修绎回复道。

“可以。”

一分钟后，修绎简洁回复了她。

“好的。”

***

软件的地图上，绿色轨迹两点一线，从一个小区到市中心的肿瘤医院来回往复。

修绎手指滑动，眯眼看着。

这回老实，没去什么别的地方。

元旦再回来么……很好。

这女人分明是还在生气闹别扭，才元旦不想过来这边的吧。

既然有意不回来，就成全你。

本来打算元旦时节带林思暖去拜访祖父的，可这女人冷不丁来这么一句。

推他于千里之外。

她原来，并不十分渴望着陪同他去见祖父。也不期待着与他一起度过第一个元旦。更从来不知要对他低头认错。

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我需要向你认错？

架子很大啊。修绎染上愠怒。

公司事务上忙上加忙，林思暖却除了闹脾气就是甩脸色，没有消停过。果真是摆不正自身位置、不听话的女人。

***

修绎持着手机，从咖啡间起身。

走至客厅，苏梦熙端着果盘走过，朝他大方一笑，是春风般的治愈笑颜：

“少爷好。”

修绎点头，回之以笑容。想起什么似的：

“对了小苏，今天张叔外出了，一会有快递送些资料过来。你收着，然后帮我递送到书房吧。”

“好……。”苏梦熙小鹿乱撞，头脑晕晕的。“少爷，我不会忘记的，待会儿到了就给您马上送去！”

天色这样晚了，照理这个时间少爷不会再有别的事务安排她们才对，今天少爷究竟是为什么……。

“嗯。麻烦了。”修绎满意点点头：“对了，以后别叫我少爷了，叫修总吧。”

苏梦熙歪着圆圆的脑袋，不明所以。

抬头看修绎，他那完美如小说中才有的面庞之上，并非是对她的排斥，却尽显温柔。

于是，她大着胆子问一句：

“好的。修、修总，可是在您的家里，大家不都是这样叫您的吗？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儿，所以您不允许我用……”

声音越说越低，苏梦熙将头也埋得低低的。整个身子紧缩着，楚楚可怜。

“没什么。你别多想。一会来书房便知道了。”

修绎瞄一眼苏梦熙身上穿着的统一装束的家政服，轻声带笑道。

“好的，知道了！”

修绎高高大大的帅气背影在眼前闪远，苏梦熙恍惚呆立原地几秒。

随后，她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做完最后一点活儿，便坐在了门口设置的软软的座位处。竖起耳朵，正襟危坐，听着门外的动静。

“干嘛呢，小苏。”孟姨经过她，见她神情绷紧的样子，好笑问，“难道是林小姐今晚要回来？”

“没有，没什么要紧事的。少爷吩咐我等个很重要的快递。”苏梦熙抱着胳膊，温柔浅笑道。

“好好，这么回事啊，辛苦你了。”

孟姨眼中含笑，随意回着她，快步转往自己的休息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