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巧英一脸的不可置信，这还是她头一次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

谁能想到这城里来的知青，竟然嘴皮子这么利。

刘承运心里后悔不已，早知道便不来了。

真他妈丢人！

“你够了，再胡说八道，就给我回去，别吃了！”

他极少呵斥张巧英，更别提这是在外面。

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这话，说明他的怒气已经到了极限。

张巧英愤愤不平闭上嘴，连续吃了好几块肉泄愤。

梁苏却没什么食欲了，接下来只吃了几片青菜，梅子酒倒是喝了几杯。

甜甜的，还挺好喝。

钟云笑道：“梁知青还挺喜欢这梅子酒，都是我自己酿的，回头给你送两瓶过去。”

梁苏笑着接受：“谢谢钟大娘。”

等她喝完了第五杯，她伸手去够酒瓶，另一只大手越过她，把酒瓶拿走，放到了另一边。

那边太远，梁苏拿不到，又不好意思起身去拿，只好作罢。

梁苏暗戳戳瞪了沈从霁一眼，被他抓了个正着。

“你喝多了。”

梁苏反驳道：“梅子酒是甜的，不会喝多。”

沈从霁不和她辩驳，梅子酒是甜的，但有后劲。

现在不觉得如何，等会儿能不能顺利回家都不一定。

一顿饭吃完，刘承运忙不迭提出告辞，拉着张巧英离开。

沈丽梅也困了，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饭桌上就剩下几人，梁苏顿了顿，站起身道：“钟大娘，我也先回去了。”

钟云点点头，“去吧，阿霁送送。”

梁苏摆摆手，“不用送，我又没喝醉。”

她动作迟缓，努力保持着平衡，一步一步迈着往外走。

钟云忍俊不禁，“还说自己没醉。”

梁苏听到她的话，回过头固执地重复一句：“我真的没醉。”

一副“你不信我可以再喝几杯给你看”的架势。

钟云笑着点头，“好，你没醉。”

梁苏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后知后觉说了句：“天黑了。”

沈从霁跟在她身后，道：“早天黑了，回去吧。”

梁苏走了几步，发现他亦步亦趋跟着，有些不满。

“我没喝醉，你不用跟着我。”

沈从霁道：“我知道你没喝醉，但路就这一条，不是跟着你。”

梁苏哦了一声，“那我误会了，我真没喝醉，你看我走得很稳呢。”

她一本正经，同手同脚往前走。

沈从霁低声一笑，“是，很稳。”

醉了的梁苏，可比那个满嘴都是刺的她可爱多了。

可爱，这个形容词在脑海中刚浮现，沈从霁便愣了一下。

他何曾这么注意过一个女同志，他连忙打住发散的思绪，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发展方向。

“梁苏，你真考上了大学？”

梁苏一愣，怔怔地点头。

“你这是什么语气，我不可能考上大学吗？我是我们学校成绩最好的那个，你知道我考了多少分吗？437分，全市文科生中，我这个成绩能排前十！”

梁苏几乎是吼出来的，当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表现非常冷静，有条不紊将这件事作为筹码，要了两千。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她今晚没忍住。

“你知道詹茉莉顶替了我的大学名额，我和他们要了多少钱吗？两千！两千块钱，买了我的人生！你瞧，我的人生多廉价啊。他们以为两千就能堵住我的嘴，做梦呢？我拿了钱，转头就去举报她了，活该！”

沈从霁如鲠在喉，心头像是遭到了重击。

“我知道你们都怎么看我，心机深沉，下手狠辣，对不对？你又不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人，我才不在乎，我们家属院的那些人，比你说得还难听呢。我不怕，我是死过一回的人，我怕什么？”

梁苏笑了几声，眼眸在黑夜泛起了光亮。

她手腕上原先戴着一条红绳，用来掩饰割腕的那条伤疤。

如今被她揭开，伤疤赫然出现在沈从霁的面前。

“你看，我拿着刀，亲手从这里割下去的。说我狠辣，詹新兰，梁聪，林家，他们有我疼吗？谁都不能欺负我，你们都别想欺负我！你还对我那么差劲，你不是军人吗？不是为人民服务吗？我难道不是万千人民中的一员吗？”

沈从霁仿佛被人敲了一记闷棍，疼得骨头都要裂开一般。

他手上是沾过血的人，却不如眼前这道伤疤来得让他震撼。

梁苏哼了一声，扯下红绳盖住了伤疤。

“不跟你说了，我好困呐。”

沈从霁低声道：“我送你回去。”

梁苏摆摆手，“不用，我又没喝醉，我自己能回去。”

往前走了两步路，梁苏突然停下了脚步，摆烂似的坐在了地上。

她一脸气恼，“不走了！这路怎么这么长啊，我都走了这么久！”

沈从霁：“……你才走了几步路。”

梁苏一副“我好累”的模样，没好气睨了他一眼。

“我走走了好久啦，怎么可能才几步路。”

沈从霁无言以对，“那你不回家了？”

梁苏挥挥手，“你先走吧，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沈从霁表示怀疑，他认为自己现在离开，梁苏下一刻就会席地而眠。

在身边等了一会儿，他发现梁苏好像真的不打算走了，只好认命蹲了下来。

“上来，我背你回去。”

梁苏一愣，勉为其难道：“既然你想背我，那行吧。”

沈从霁：“……”我还得谢谢你。

梁苏慢吞吞爬上了他的后背，沈从霁刚起身，她便挑三拣四起来：“你的背太硬了，一点都不舒服。”

沈从霁不和一个醉鬼争辩，他的后背要是软的才更奇怪吧。

“你怎么不说是你太软了，才觉得我硬。”

梁苏在他后背动了一下，捧着胸前的两团动了下，煞有其事点点头：“是很软呢。”

沈从霁浑身紧绷僵硬，才察觉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像是在耍流氓。

“你别乱动！”

他牙关咬紧，强迫自己不再深想，加快了脚步。

心里默念，别和一个醉鬼计较太多。

梁苏娇哼一声，伏在他背上碎碎念叨：“我才没有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