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择一随便找了个电影看，没几分钟他就睡着了，余岁安还津津有味的看着。

屋里开着空调，倒也不冷，余岁安就没给他盖被子。

电影演到正高潮时，余岁安的手机震了起来，他看了一下，是张小倩的电话，心里突然一沉，明天就是大姑的生日了。

张小倩肯定是来问他去不去吃饭的。

余岁安正愣着要不要接时，顾择一醒了。

“怎么不接？”他问。

余岁安想了想，拿着烟去了阳台接起了电话。两人聊了两句后挂了电话他没回客厅，在阳台点了根烟抽起来。

“谁呀？”顾择一从客厅走出来。

“我姐，”余岁安说。

“你大姑生日的事吧？”顾择一问。

余岁安点点头。

“想去就去吧，”顾择一摸了摸他的头，“有些事情别想太多，跟着自己的心走就行了。”

“顾择一，”余岁安喊了声。

“嗯？”顾择一应道。

“你怎么从来都不问我，我家里的事？”余岁安看着顾择一。

“等你想说了，你自然会说的，”顾择一上前抱住了他，“无论是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对你的感情。”

余岁安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想听吗？”

“你说什么我都想听。”顾择一把头埋进余岁安的颈窝。

余岁安想了想，又问：“想去看长江吗？”

“你要带我去？”顾择一放开他。

“嗯，”余岁安点点头，“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顾择一应了一声。

天早已经黑透了，两人换了衣服出门，没坐公交，也没打车。

余岁安一直往前走着，顾择一也没问，只默默跟在他身后。

经过一家小卖部的时候，余岁安停在门口想了想，转身看着顾择一：“你别进去了，就在这等我。”

“好，”顾择一点点头。

余岁安很快就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两个红色塑料袋，一个里面装着纸钱，一个里面装着一瓶白酒，透明玻璃瓶的，十几块钱一瓶。

两人继续往前走到街口，又穿过一个十字路口，一直走到这条路的尽头，上了坡。

“这是长江大堤。”余岁安说，“九八年我们这发洪水了，后来就建了这个，挺好的，建完之后再也没有发过洪水。”

“嗯。”顾择一应了一声。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又沉默着走了半天。

顾择一扭头看着余岁安眉头微微皱着，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猜测他可能是想如何道出自己的过去。

堤坝上空无一人，一边是一排居民楼，一边是一片绿化带，在往绿化带那边走，就是长江，偶尔有几条巨大的船只缓缓经过，发出不小的引擎声响。

顾择一牵起余岁安的手。

“害怕吗？”余岁安扭头笑着看他。

“不怕，”顾择一也笑着看他，“就是看这没人，想牵着你。”

余岁安笑容加深了几分，用力扣紧他的手指，“马上就到了。”

“嗯。”

又走了几分钟，余岁安带着顾择一往堤坝下走：“下去吧。”

这一片下去的路，两人只能斜着走下去，余岁安怕顾择一摔跤，把他牵得更紧了些。

下了堤坝，又往江边的方向走了几分钟，余岁安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

顾择一扭头看了看四周，这里什么都没有，他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余岁安要把他带到这里来。

“这是我哥，”余岁安指着一个土堆说。

“你还有个哥？”顾择一有些意外。

余岁安点点头，蹲了下来，把塑料袋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纸钱点燃。

“你到我这边来，”余岁安看着顾择一，“你那是下风口，一会烟全跑你身上去了。”

“哦，”顾择一起身走到他另一边，蹲了下来。

余岁安点了纸钱，一张一张烧起来。

火光印在两人脸上，周围的温度也升高了。

“暖和吧？”余岁安转头笑着问顾择一。

“嗯，”顾择一也笑了起来，然后扭头看了看四周，见这里好像只有这一座坟墓，觉得有些奇怪。

“这一片儿只有我哥这一个坟。”余岁安似乎知道他心里也在疑惑。

顾择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阳城有专门的坟山和墓园，不是这。”余岁安又拆了一沓纸钱开始烧，“我们这边可能跟你们风俗比较特殊，我哥死的时候还小，属于夭折，按那些狗屁规矩来说，不能葬入祖坟，连墓碑都不能竖，不然对我哥和祖先都不好。”

余岁安说完笑了笑，纸钱已经全部扔进去了，他起身去找了根木棍过来，挑了挑纸钱，确保它们能完全燃尽。

他没再说话，只安静地烧着纸钱，等火光渐渐变小后，他又找了块石头放在土堆前面，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燃，放在石头上。

“你哥也抽烟？”顾择一问。

“谁知道呢？”余岁安看着那根烟笑了笑，“都去了那么多年了，谁知道他在那边有没有学会？”

余岁安又把烟盒逃出来，点了一根叼在嘴里，刚抽了一口，就望向顾择一，把烟给了他：“来，准你今天陪我哥抽一根。”

顾择一接过烟叼在嘴里，吸了口。

余岁安又给自己点根烟，然后伸手把另外一个袋子里的白酒拿出来，拧开，往面前洒了一些：“虽然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喝酒，但你兄弟这么能喝，想着你应该也不会差。”

说完，余岁安自己也喝了口。

又沉默了一会，纸钱已经燃尽。余岁安转身抱了一根干柴归来，又用脚拢了堆树叶，点燃，等了一会，一个小火堆起来了。

余岁安又去找了些木头，放进去一起烧，火渐渐变旺了些。

“过来点。”余岁安看着顾择一。

顾择一走到余岁安身边，余岁安朝他笑了笑，揽过他在他唇上用力吻了一口。

顾择一吓得眼睛都瞪大了。

“哥，我谈恋爱了。”余岁安看着坟墓说，“这是我男朋友，叫顾择一。人很好，也很帅，我跟他在一起，很开心，算是这辈子，唯一开心的一件事吧。你反对也没用，反正你都躺这了。”

顾择一呆呆地看着余岁安，什么都说不出来。

火光摇曳在他脸上，顾择一想象不出来他此刻到底是在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他看起来很平静，都不知道为什么，顾择一坐在他身边都好像能察觉到他的悲伤。

“顾择一，”余岁安轻声喊道。

“嗯？”顾择一应了一声。

“跟我哥打个招呼，”余岁安说，“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