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应
作者:花花花弍 | 分类:现言 | 字数:34.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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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鹤唳
十一月的青城已经逼得人开始穿羽绒服了,孟弦妜给严烁买了件省事的长款,拉链从脚拉到头。
“姐姐,我好像有点热,喘不上气。”严烁走起来像个企鹅,被孟弦妜套得里三层外三层,高领毛衣被外面的羽绒服一勒紧紧地箍着他的脖子,把他憋得小脸通红。
“你太久没出来了,怕你不适应会感冒。”“你拉倒吧孟弦妜,待会儿给人小孩憋死了,你没看他喘不上气了吗。”祁惑笑着拍了拍孟弦妜蝴蝶骨突出的后背:“看哥哥教你怎么给小孩穿衣服。”
祁惑蹲下身给严烁把厚厚的羽绒服脱掉,伸手给他整理好毛衣的领子,确认宽松了后问他:“只穿里面的秋衣加一件毛衣会不会冷?”
“不冷,哥哥,等下活动活动应该还会热。”严烁乖巧地仰头道。
“好,那就等出汗了再披上厚衣服,这样就不会见风了。”祁惑自然地拉起他的小手:“山顶上有家不错的餐厅,沿路的风景也很好,现在这个季节可以看红叶,小溪也不会结冰,等咱们不急不慢地爬上去后刚好可以吃点东西,在山顶休息休息。”
“好耶,太好了,我很久以前就在期待有一天我获得了自由,可以去看喜欢的风景。”
严烁轻轻摸了摸眼尾,有点潮湿,像母亲家乡连绵不绝的烟雨。
“以后都可以了。”孟弦妜不动声色地道。
被鲜红枫叶覆满的廷织山在群山中尤为独特,像块严烁最喜欢的红丝绒蛋糕,祁惑挑选的时间很好,工作日的清晨几乎没有什么人,只有静谧的阳光和放声高歌的鸟。
“哥哥,为什么这些叶子是红色的?”严烁兴奋地东张西望,脚步轻快,一会儿指着树叶惊呼,一会儿走到小路旁用脚尖点点松软的泥土,对什么都感到新奇。
“有很多种影响因素,最主要的一种也就是内在因素,枫叶里的叶绿素逐渐分解消失,花青素逐渐增多,在外在因素的影响下叶子中的水分减少,不能及时运输掉的淀粉变成了葡萄糖,糖分就逐渐转化为花青素,内外共同作用下绿叶就变成了红叶,所以这就是廷织山春夏是绿色的,到了秋天就变成红色的原因。”
“叶绿素......好像听懂了,叶绿素这个名字起得很贴切呢。”严烁笑着说。
“不错啊小孩,理解能力挺好的。”祁惑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给他:“慢慢走就好,现在跑等待会儿就没力气往下走了。”
一个拿着登山杖的老太太走到三人身边,看见严烁小小一只夹在两个人中间,奶包子一样的脸干干净净招人喜欢,忍不住问道:“哎呦这小孩真乖真可爱,是你俩的孩子?”
祁惑笑笑:“问你呢小孩,是我俩的孩子不。”
严烁下意识地抓了抓衣角,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不是......我是弟弟。”他好不容易才抬起头来,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一样。
“是弟弟啊,真幸福,这是哥哥和姐姐?真好真好。”
祁惑从包里又拿了两条巧克力出来递给老太太:“来,奶奶,补充点能量。我家小朋友怕生,带他出来锻炼锻炼,哦对,他是我老婆的弟弟,这是我老婆。”说完笑着搂过孟弦妜,手还不安分地捏了捏她的脸:“我们两个是不是长得有点像?”
孟弦妜被他逗笑,也看向老太太等她回答。
“像的像的,一样漂亮,有夫妻相嘞。”老太太被祁惑哄得心花怒放,拿了巧克力揣进兜里,临走前还不忘冲孟弦妜竖起大拇指:“小姑娘,好眼光!”
等她走远了,孟弦妜突然勾起一个坏坏的笑,走到严烁身边咬耳朵:“你说祁惑要是能生个小孩会不会特别好看。”
“啊......好看,肯定很好看,姐姐美若天仙,姐姐的孩子怎么......”话说了一半,祁惑把人单手提了起来抱进怀里:“你别听孟弦妜胡说八道。”
“祁惑,你再说一遍谁胡说八道。”孟弦妜哼了一声:“登徒子,谁跟你结婚了你一口一个老婆老婆的叫。”
祁惑不知道先反驳哪个。
“我的话哪里有问题,你生的孩子不管随谁,随你会难看还是随我会难看。”
完了,好像很有道理。
“但是就算我想,我的硬件设施也不支持啊。”祁惑试图反驳。
孟弦妜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怀里的严烁:“嗯亏大了,你这么母爱爆棚真应该给我生个看看实力。”
严烁实在绷不住,把脸埋在祁惑胸口笑得浑身发颤。
“刚刚表现不错,至少我们现在能从家里走出来,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下次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可以试着去看看他们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有的时候一个人是善意还是恶意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你也要学会判断自己现在这种状态是主观的,还是已经形成了习惯,是不是习惯了不跟别人交流才一步步失去了这种能力。”孟弦妜拍拍祁惑,让他把人放下来,严烁乖乖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姐姐,我下次会再勇敢一点的。”
第69章 鹤唳
从山脚出发已经顺着蜿蜒的小路和台阶走了半个小时,除了漫山遍野的红叶还有潺潺的小溪,顺着山顶的寒潭一路向下流去,刚好经过主路,在台阶旁铺满鹅卵石的河道上溅起澄澈的水滴。
严烁蹦蹦跳跳地走到河道边,细声细气地问:“姐姐,我能摸一摸水吗?”
“当然。”
严烁开心地蹲下身,白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伸进冰凉的水中,他惊喜地笑了,这种神奇的触感是他没有体会过的,他也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小溪与河流,就像一下回到了生命之源,有种飘忽的感觉。
祁惑和孟弦妜就静静地站在他身边,没有催促,低头看着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捧起水,水又从指缝流走,在活泼的水面溅起几乎看不见的水花。
“好像每个人小时候都很喜欢玩水,我小时候也是,每天都带着游泳圈去泳池跟我爸打水仗,我爸不耐烦了就被我妈拧着耳朵训一顿,再下水黑着脸陪我造。”祁惑想起自己小时候对自家泳池情有独钟,中午头太阳晒得要命,就是不肯在床上安安生生睡觉,非要日理万机的祁远山陪他闹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沈风柠就在躺椅上一边喝果汁一边敷面膜,偶尔还要睁开眼看看祁远山又爱又恨的表情然后哈哈大笑。
孟弦妜捏捏他的腰:“我小时候也不安生,但大人们太忙了,段国朗那个时候倒是没出轨,但我一天也见不到他两次。”
“不说他了,真晦气。怎么有些男的放着自己人人羡慕的生活不要非要去拈花惹草的,不理解,这种人就应该孤独终老。”
“有觉悟,我眼光真好。”孟弦妜看祁惑一脸得意,又顺着捧了两句:“我男朋友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在外面从来不惹是生非,对于一群狂蜂浪蝶看都不看一眼,特别让人放心。”
“我说真的,那些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别说爱,太恶心了,他们知不知道什么叫爱啊。”祁惑用自己的戒指去碰了碰孟弦妜的戒指,两个款式都不复杂,就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圈。
他喜欢这种感觉,两个人被拴在一起,死也挣不开。
孟弦妜抬手,他习惯性地弯了弯腰,被她微微发凉的手摸了摸头发。
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是,我的祁少爷最懂什么是爱。”
她没开玩笑,关于什么是爱她以前没什么头绪,据说爱是一种天赋,那她应该是没多少这方面的天赋,她只知道谁对她好谁就是善,那她就会对那个人好。
直到她遇见祁惑,她才知道心跳的异常也昭示着爱。
祁惑一直有在告诉她什么是爱,什么是被爱,什么是残缺的爱,什么是畸形的爱。
严烁玩够了,站起身跑到两人面前,伸出湿漉漉的手:“哥哥姐姐,谁带纸了?”
祁惑从百宝箱一样的背包里拿出一包纸,抽出一张递给他:“擦干净手,可以吃点东西了。”
小孩太激动了,早晨一睁眼就跑去衣帽间收拾自己,连早饭都吃得心不在焉的,估计走了这么久肯定已经饿了。
果然严烁听到吃东西三个字眼睛都亮了,祁惑把包放下来拉开拉链:“来看看吧,想吃什么自己拿。”
孟弦妜看着一大一小围着包在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弯了弯眼睛,本来还担心祁惑不会跟小孩相处,没想到他还挺会照顾严烁的,至少比自己懂行太多。
“孟弦妜,你要不要吃点东西?”祁惑抬头看她。
“我不饿,中午去山顶上吃正餐好了。”
严烁拿着面包一边走一边吃,因为体力的消耗老实了许多,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还在好奇地四处看。
“哥哥,前面摆摊的在卖什么,我可以去看看吗?”
前面瀑布旁的平台有零星几个摊位,孟弦妜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还是万年不变的山核桃和手串,还有根雕和玩具大刀。
“去吧,有喜欢的就问问价钱,觉得不算被宰就可以买。”
严烁迈着小步子走到摊位前,手心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冒汗,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请,请问这个......多少钱?”严烁指了指那个盘根错节的巴掌大的根雕,外壳像一个圣杯,内里半镂空,阳光打在上面带了些神秘的意味。
“六百八,小帅哥,你要是诚心想要我给你便宜点,六百六你带走。”
严烁咽了咽口水:“有......有点贵,能不能......再,再便宜点?”
“小帅哥,你自己来的?你家长呢?你叫他们来看看,这很美的啊,他们肯定不反对你的眼光。”
大概是老板觉得孩子的钱好赚,于是搓搓手催促严烁把大人叫来。
“你觉得喜欢就买。”孟弦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把手机解锁递给他:“自己做决定,不想要的话我们就走,想要的话就去付钱。”
严烁往前走了两步:“我要这个。”
老板满面笑容地把二维码递过来:“扫这个就行。”
根雕捧在手里走出去了十来分钟,严烁才突然皱了皱眉,他拉拉孟弦妜的衣角:“姐姐,我感觉我不太喜欢他。”
孟弦妜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于是问:“是吗,你觉得自己为什么不喜欢他。”
“我觉得......他很,我有点形容不上来,但是他的眼神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感觉自己像是被明码标价的肉,明晃晃地摆在案板上。
孟弦妜在心里给他补充。
“商人,精明的商人和不精明的商人。”祁惑打了个很恰当的比方来跟他解释:“就比如我要是想把一件东西卖给你的话我就会很真诚,让你感觉宾至如归,我可以是装的,但你感受到的一定是真的,这样就算你花的钱甚至更多,但你也是感觉到快乐的,你或许会想下次买东西还来找我。但愚蠢的商人就会工于心计,他们算计你,只图你这一次的消费能让他们获得限度内最大的利益,这样的态度和行为其实或多或少都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的。”
严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对这种事情敏感也好,有的时候直觉往往是更胜一筹的,你这样能防止被骗。”
说话间严烁无意一抬头,发现矗立着一块石碑的山顶已经不远了,山间起了风,蹭得他的脸有点发痒。
更广阔的世界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好像那颗本来脆弱的心一下被一层糖果外壳包裹了起来,每跳动一下都带着甜甜的气息,也让他越来越镇定,越来越勇敢。
“走了小孩,比比谁先到山顶。”祁惑拍了拍他:“让你三分钟。”
严烁笑着跑了出去,孟弦妜迈开长腿跟在他身后。
白云触手可及,明明已经耗尽的体力又一下回满,如果非要他来形容一下感觉的话,他只能想到一句古诗。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孟弦妜点好了菜,严烁给他们把餐具烫好,挨个倒上水,突然问道:“哥哥,姐姐,你们说我们永远都这样好不好?”
“当然了小孩,你以后谈恋爱见家长见的就是我们两个。”祁惑不甚在意地捏捏他的脸:“准备吃饭,别瞎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