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就一定是最美好的吗？

纯粹和无杂，就是至上的吗？

掏空了所有杂念，奔着唯一的目标，就是最强的吗？

那此间经历的一切呢？

少年的初次挥剑，固然只是单纯简单，为了成为那最强的唯一。

可路途上的一切呢？

朋友、爱人、亲人、仇人……

贪嗔痴恨，热血愤怒，痛苦悲伤……

正因为有着这一切才会变得更强，不是吗？

李奇才长吐口气，眼中闪烁着无数的画面。

天衍宗的一切，万年后的一切，甚至是曾经天庭中的一切。

“此生之万千经历，全是我宝贵的历练。”

他呢喃自语，剑气竟化作无数记忆，缠绕在剑的周围。

“纯真是我，复杂也是我。”

无数画面融在剑上，挥剑的齐望浑身一震。

与他的纯粹不同，李奇才的剑无比复杂。

如果说，他的剑是一张白纸，只有对强大的追求，那李奇才的剑就是一幅五彩缤纷的画。

“难道此间经历的这一切对你来说都毫无意义，为剑，你要摒弃所有吗？”

李奇才的呢喃自语忽然落入耳中，顾十一浑身巨震。

摒弃？

他不自觉地偏过头，看到了站在祈思思身畔的寒歆。

两万年是会产生感情的。

就像一颗种子埋在土壤里，随着时间生根发芽。

他在这两万年……爱上了她。

没有她，他躲不过三皇灭世后的危机。

同样没有她，他一定会被银月王朝，真武王朝追杀至死。

朝夕相伴的是冰冷的她，出手相助的也是冰冷的她。

他知道她难以企及的过去，所以他从未露出任何心思。

他追求剑的纯粹，所以要放下一切。

尤其是感情。

只有将自己化为一柄剑，才能达到巅峰。

可此时看到李奇才的剑，齐望那被自己掩埋的感情幼苗再次破土而出。

两万年的朝夕相伴。

真的就那么容易忘记吗？

他原以为，剑道巅峰和复杂心思，一定是鱼和熊掌。

可李奇才的剑却说不是。

齐望笑了。

大道万千，这复杂的一剑，不比自己那纯粹的一剑逊色。

白，是空洞的颜色。

一无所有的剑，只能带来毁灭。

但那绚烂的复杂之剑带来的，却是守护和幸福。

齐望松开了手掌。

“我输了……”

他呢喃自语间，李奇才的剑洞穿了他的身躯，将他的整个身体切开。

齐望自嘲。

论起剑的强大，他并没有输。

可他赢了又如何？

还是一个人，一张白纸。

从今往后，更要斩断自己的内心。

那不和现在一样吗？

这最强之剑带来了什么？

只有强大，赤裸裸的强大。

“啪。”

齐望的手搭在了李奇才的肩膀上，他口鼻溢血，生机飞逝。

他望着李奇才，眼神复杂又无奈。

“唉……我走错了路……我也想……拥有一切……”

他闭上眼睛，手臂垂落。

李奇才缓缓退后，齐望的人影化作一只巨大的蟾蜍，倒在地上。

“叮啷当啷”，无数宝贵的飞剑从蟾蜍的背后落下。

这是齐望收集的，世间最好的飞剑。

“夫君，你赢了。”

祈思思跑过来，兴奋地抱着李奇才的胳膊蹦跳。

李奇才神色复杂地看着齐望，“没赢。”

祈思思歪头不解地看着他。

李奇才望向寒歆，寒歆面色有些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齐望，最终道：“我去把他埋了。”

她自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但她……并不喜欢齐望。

“你明明杀了他。”

祈思思不解地看着李奇才。

“死亡只是结果，并非胜负，他那毁灭的一剑，不逊色于我。”

“你是说他故意让你杀的？为什么！”祈思思愈发不解。

“因为他拒绝了往后岁月的一张白纸。”

“什么意思？”

祈思思还是不懂，不断追问。

……

几人踩着黄褐色的水滩来到了一座血淋淋的王座前。

漆黑的王座雕刻着复杂的纹路，有索命无常，生死判官，枯骨残尸……

王座上缠绕的彼岸花如同血色的锁链，缠着一个少女，少女的模样异常恐怖。

无常锁住她的咽喉，恶鬼抓住她的心脏，残尸与枯骨钳住她的每一寸血肉，她头发雪白，血肉溃散腐朽，甚至连双目都在不断流出黄褐色的毒水。

“这……就是彼岸花？”

祈思思捂着嘴巴，有些反胃地道。

身为修士，她自然见惯了血与尸。

但眼前的景象着实太过恐怖，腥臭味道不断刺激着鼻子，仿佛那味道钻入了口腔，让人恶心。

黄褐色的毒水在地上汇聚成水滩，漫湿了她的鞋子。

那褐色的水流从眼睛流出的画面，让她觉得窒息又绝望。

什么样的人这般死去，都会化为恶鬼吧。

就连柳涟漪都忍不住蹙起黛眉，道：“这也……太残忍了……”

“到了她这种境界已经很难被杀死，只有最可怕的诅咒才能让她陷入‘假死’让自己的力量流出去。”

李奇才上前抓住了王座上的藤蔓。

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跳。

“小心。”柳涟漪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掌。

一旁的尸修道：“赐死王座上有小主最可怕的死亡诅咒，寻常人触之即死。”

祈思思咬着下唇，神色有些不自然，道：“李奇才，她对你很重要吗。”

“我们能不能活下去，天衍宗能不能继续传承，甚至是修真界能不能继续存在，很大程度都和她有关系。”

祈思思明白了，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李奇才手上浮现一道佛光，道道经文环绕着他的手掌。

他伸手抓住藤蔓，用力一拉。

“隆隆隆~~~”

整个鬼界开始震动，仿佛那细小的藤蔓，牵动了整个世界。

与此同时，无数画面，顺着藤蔓流入了李奇才的脑海。

一个无助的少女，独自行走在妖魔横行的地方。

李奇才再拉。

“隆隆隆~~~”

鬼界剧烈震动。

他看到那少女负伤将袭来的妖怪击杀，饿的饥肠辘辘的她竟生食妖肉！

茹毛饮血，一边吐，一边吃。

活着，就是她唯一的执念。

为什么活着？她不知道，但她不能死去。

残酷的生存之地，就是妖族与生俱来的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