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律师
作者:江宁 | 分类:都市 | 字数:61.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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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道德溃败
陷入加班死循环的律师们,难得找了小聚一回的机会,年底饭店难定,几个人就约在了高桐的家。杨乐然、韩遂先到,忙着给大家做晚饭,而安奕鸣、林枫和武思思晚到,一进门就歪到了沙发上,一个个累得面色青白,长吁短叹。
原本武思思是没想一起过来的,毕竟之前她和杨乐然撕破了脸皮,她看到杨乐然心里就生出些愧疚,完全是愧疚倒也罢了,愧疚之中还夹杂着一些些的嫉妒,她生怕这嫉妒再让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林枫安慰她说,既然杨乐然是我们未来的师母,天长日久,难免相见,早早把这份尴尬解除了未尝不是件好事,况且高桐真的是日后相见太难。
有韩遂这样的大厨在,杨乐然也就只能是打打下手,没多久就被轰出了厨房,坐回到沙发上,她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对武思思并无一丝一毫的不同,最后落在安奕鸣身上,温和地问:“很累呀?”
安奕鸣嗯了一声,脑袋歪在杨乐然肩膀上,做小鸟依人状,“我都累胖了。”
杨乐然还没说话,林枫却已经翻起了白眼,切了一声,不屑说:“你今天吃了五顿,不胖才是见了鬼了!”
此言非虚。安奕鸣真的是个很能吃的大汉,越是累越是能吃。今天一天,就叫了两次外卖,外卖小哥对衡鑫所熟悉到可以直接把饭送到了安奕鸣办公室。
“师父应该改名叫安亦大口鸟。”武思思也随着大家开了个玩笑。
林枫和杨乐然一愣,都哈哈笑了起来,这岂不是又高又胖的意思?安奕鸣从小就比别人长得高大,皮肤又黑,像是一座门神,杨乐然总是开玩笑说他又白又瘦。
都是年轻人,笑得出来,再喝上一顿大酒,什么过往什么尴尬就都过去了,武思思甚至因为喝多了,直接睡下了。
男人们喝得东倒西歪,也不知道是在唱还是在叫,杨乐然和高桐懒得陪着他们一起闹,端起碗碟收拾残羹冷炙去了。
冬天的夜格外的安静,窗外呼呼刮着冷风,室内却温暖如春,窗户上结了层薄薄的冰,隔绝了大部分视线,能看到窗外的路灯透过昏黄的光。屋里是男人们笑闹的声音、酒瓶酒杯叮呤咣啷的声音,以及哗哗的流水声。
杨乐然从高桐手里接过已经洗了一遍的碗筷,一一放到消毒柜里,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把厨房打扫得闪亮如新,高桐笑呵呵地说了句,“这间厨房从装修好,今天是最闪亮登场的一天了。”
说着,高桐点起一支烟,杨乐然眉头微微皱了皱,既不阻拦,也不说什么,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
“什么时候走?”杨乐然问,她伸手关上了窗户,女士香烟的味道并不浓烈,高桐一直站在窗边,开着窗太冷。
高桐见状,按灭了烟,“是韩遂让你问的吧?”高桐离开的决定并不突然,也有不少征兆,但她没有告知任何人自己的具体行程,包括韩遂。如果说她这次离开是种出逃的话,韩遂无疑就是她的救命稻草,但她并不想把这个看似洒脱实则深情的男人拉进自己的情绪中来。救赎是种历险,没有谁能全身而退,所以高桐决定自己去救赎自己。
杨乐然理解高桐,当年她的不告而别,何尝不是如此? “不管怎么样,给我们一点消息,不要消失不见。”
“原来打算在你和老安婚礼后再走的,可惜啊,我想了一百种折磨新郎的方法。”高桐想起什么似的,拉着杨乐然进了书房,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小而精致的盒子交到杨乐然手里,“礼物!”
杨乐然道了声谢,犹豫着说:“我也干过同样的傻事。”是啊,她也曾经想当然地认为离开是最佳决定,可她发现脱离了熟悉的环境,思念之心更加变本加厉,高桐的个性比她决绝,同样也比她更脆弱。
高桐耸了耸肩,表情里有些微微的小脆弱,“我知道,可就是想逃啊。”安慰别人的时候,总会说什么面对使一切变得简单而直接,可换做自己,却抗拒不了逃跑的本能。
“可不可以尝试着不要拒绝韩遂?”
“你对这个朋友还真是偏心得很呐。”
“所以呢?”
“乐乐,一个人就够了。”高桐转身抱了抱杨乐然,“真羡慕你和老安啊。我也偏心一下我的这位老老朋友吧,对他好一点,他虽然看起来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实际上一颗心又大又软,经不起二次伤害。”
到底是谁偏心?“你想问什么?”
“当年你不告而别,是和我有关系吧?”这并不是疑问句,而是掌握了基本事实后的某种求证。
书房的一角是个小沙发,两个早就过了幻想年纪的姑娘,裹着小毛毯,决定聊聊过去的事,也是杨乐然从来不曾对安奕鸣说起的事。
律师和法官的工作有什么不同吗?本质上并无区别,不过是站在不同的角度,采取不同的手段去解决同一件事罢了,但做事方式上却有天差地别的不同——律师是行动派,用尽所有法律不禁止的手段去追求事实,却只展现对己方有力的事实去争取最大利益,而法官是理论派,站在跷跷板的中间,搜集尽可能全面的证据,然后拿着标尺去衡量已知事实。律师好比是销售业务员,天天走街串巷,难免学会了油嘴滑舌,法官更似程序员,满腹理论,却不善与人交际。
杨乐然与安奕鸣的矛盾并不完全因为所从事工作不同带来的不同思维模式,而是学生时代几乎完全重叠的圈子,在那一年被生生撕扯开来。杨乐然本质上并不是特别需要男朋友关心照顾的姑娘,她一个人也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但也正因为此她更加的敏感,会用一种“以己度人”的心理去揣度安奕鸣,他是不是也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不管有没有她?
所以,当杨乐然发现安奕鸣和高桐聊得更投机的时候,这种心理得到了客观事实的佐证。他们很熟悉、很默契,只需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思,这个人的话刚说出口,另一个人就心领神会接了下半句。这种默契在大多数人看来是工作使然,但在杨乐然这个正牌女朋友看来多少带了些暧昧的味道,她无比希望那个能接住安奕鸣半句话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另外一个美丽、聪慧、机敏的姑娘。
这是嫉妒。是陷入爱情之中的人的正常情绪反应。但那时候的安奕鸣完全不理解不了杨乐然的这种情绪,甚至每当杨乐然让他少出去应酬些的时候,安奕鸣就摆出一副大男子主义的嘴脸说男人不去闯荡怎么可能有成就?不得不说那个时候的安奕鸣真的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好机会,他拼尽所有地去努力,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一行里闯出些成绩来。那些日子他没日没夜地想案子、想证据,学生时代落下的每一门课,到了这个时候都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弥补,他根本就无暇顾及杨乐然,或者说他根本就是个被杨乐然惯坏了的小孩子,原本是再自然不过的反应,在他眼里却变成了无理取闹。
还真是个轮回呢。以前的安奕鸣追着杨乐然不放松,恨不得把她捆在自己身边,而如今却颠倒了过来,是杨乐然追着安奕鸣不放松。两个年轻人用最不恰当的方式去爱对方,或许在爱之初的学生时代,相对单纯的环境,他们可以爱的那么直接,但当爱情走过初阶段的浓烈,工作的忙乱、生活的压力,一点点冲淡感情,调试相处模式失败的两个人,也就只剩下爱情了。看似天之骄女的杨乐然,一点一点收回期望,看着和自己说不上几句话的安奕鸣,却可以和高桐侃侃而谈,终于她伸手扯掉了安奕鸣的耳机线,而安奕鸣扫掉了她堆放在桌上的材料。
“还真是失败啊。”高桐吁了口气说,“竟差点成了你和老安的绊脚石。”
杨乐然握着高桐的手,这姑娘的手和自己一样,到了冬天就是冰冰凉的,“那时候太期待找到一个为自己失败承担责任的对象了,你是我能想到的惟一的假想敌。”
高桐倚靠在玻璃上,有些凉,“可惜哦,这个假想敌没几天也出国了,把他一个人丢在衡鑫所拼命。”
“我啊,不自信还多少有些自卑,无奈之下只好拿出自傲的面具佯装潇洒咯。”杨乐然笑嘻嘻地说:“法律这个工作呀,面对的都是社会灰暗面,想问题难免会从最坏的那个角度入手,事实上人家根本就没那个不好的意思。跟你说件特别好玩的事,带我入门的那位老法官,可能真把我当成了钢铁女汉子,上班第一个月就让我处置一起离婚案,是一对四十左右的夫妻离婚。女方起诉说男人参加同学聚会与初恋女友旧情复燃抛妻弃子,故而要求离婚,男人当然不承认,女方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男人出轨的照片和视频作为夫妻感情破裂的证据交过来,我接过照片一看,是一个男人的半个屁股,直接就吓傻,苦口婆心劝说且不说从这半个屁股能不能判断就是她丈夫,就算是本人,偷拍的资料是否能够具备证据效力还不确定呢。从此之后,安奕鸣所有的同学会,我坚决要一起去,没时间挤出时间也要参加,还在心里暗自庆幸,幸亏我们是同学呢。”
高桐哈哈哈笑了小一阵子,问:“你看了吗?”
“啊?”杨乐然不解。
“那个视频,你看了吗?”
“哎呀呀那时候才多大,怎么敢呢?要是现在我肯定立刻就打开电脑,还会叫上你一起。”
两个人又是笑闹了一阵,高桐叹了口气,说:“跟你说个秘密。”
高桐和杨乐然有些相似,很多事情都埋在心里对谁都不肯说,杨乐然如此坦诚,她便以交换秘密为借口,说出压在心头的大石头。高桐之所以离开的这么匆忙,并不是说她与衡鑫之间的牵连只有一个周晓亮,正是因为她对衡鑫还有感念,才会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决然离开。周晓亮的妻子,以师母兼正室兼孩子母亲的身份,约见了高桐,她并不竭嘶底里,也没有谩骂指责,只一句别毁了我们这个家,就在道德上彻底碾压了高桐所剩无几的尊严,使得她在衡鑫多待一天就多受一天的煎熬。
“我真希望,她扔一张支票砸我脸上,说着拿着钱离开我老公之类的狠话,我肯定捡起钱乐颠颠地就走了。”高桐眼里闪着泪花,却努力笑着,说:“可惜她不按套路出牌,害我连演戏的机会都没有,真是枉费我这么的敬业。”
真是心疼眼前这个强做坚强的姑娘,杨乐然拥着她,小小声地说:“这么看来,带着对他的爱出走一程,也不算是最傻的选择啊。”
“你是傻子一号,我就是傻子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