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律师
作者:江宁 | 分类:都市 | 字数:61.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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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那些年来
海城的海滨公园建得很好,在给人们提供更舒适更赏心悦目风景的同时,也做到了尽量不改变海边自然景观,长长的观景走廊,顺着海湾的形状,自南向北蔓延,若是夏季或是初秋,倒是可以光脚踩沙滩,是很好的放松。
杨乐然走在安奕鸣的左侧,脚下是粗糙的沙砾,而沙滩是西高东矮,她会不自主地倾向着走在她右侧的安奕鸣,要努力保持身体平衡才能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安奕鸣脚下的坡度倒是缓了许多,不过他穿着皮鞋,鞋底很硬,不如杨乐然运动鞋那么舒服,还要躲避着扑上来的海浪,也是深一脚浅一脚。
从后方看,两个人的距离,忽而近了,忽而又远了,很像这段时间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总是莫名其妙的碰到一起,却又总是莫名其妙的分开,安奕鸣可以为了杨乐然大打出手,却不能为她拎一下包,那是男朋友、是老公的专属。
就这么干走着,也是尴尬,杨乐然找了个话题,“你是什么时候回学校做的演讲?连老师也知道的吧?”
连博对安奕鸣印象不好,有种自己养了多年的女儿被小混混抢走的不舒畅,看到如今的安奕鸣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在回想当年自己给安奕鸣下的论断,估计会更憋闷吧?想着安奕鸣还可能甩给连博一个胜利的眼神,杨乐然不由笑了笑。
很难想象学生时代的顽童安奕鸣穿起西装,在大礼堂慷慨陈词的模样,他肩背宽,总能把西装撑起好看的轮廓,加上冷峻的面孔和语调,是有些魅力的。似乎有一首歌是这么唱着的“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 穿上一身帅气西装”,杨乐然与安奕鸣分开七年,彻底从对方生命中消失,仿佛昨天他还是那个顽劣的少年,而再见时陡然有了沉稳的模样。
显然对于杨乐然先开口,安奕鸣是松了口气的,“嗨,我哪能做什么演讲,衡鑫所在法大做过招聘会,我上台发个言而已,主角是谢老师这样的大咖,我就是个配角。”
走着走着,杨乐然脚下一个踉跄,安奕鸣连忙扶了她一把,她站稳后,又连忙松了手。
“你没回校看看连老师吗?”说过去的话题,似乎是安全的,却又是个禁忌,毕竟那些年有太多共同的回忆。
安奕鸣摇了摇头,“我们俩八字不合,还是少见为好。”
杨乐然闪到安奕鸣右侧,快步走到水边,拎起一枚海星,回身笑眯眯地看着安奕鸣,“看,海星。”她把海星凑近鼻子闻了闻,鼻翼皱了起来,“哎呀,是臭了的。都说捡到海星会很幸运,捡到臭了的,是不是要走霉运了?”
很久,很久,很久,不曾看到这样的杨乐然了,记忆中的她要么埋头苦读,要么一脸严肃,她说话总是一板一眼,像极了在进行法庭调查的法官,安奕鸣甚至忘了她笑起来是什么模样,“那就是狗屎运咯。”
“真恶心。”杨乐然把海星重新抛回到大海里,面对大海站了好一会儿,说:“我曾经捡到过一枚很漂亮的海星。”
不是在南郊的海滨公园,也不是在法大西门的海水浴场,甚至不是在海城。那一年,她潜到海底,看着五颜六色的热带鱼从身边游过,白色海底躺着一枚金色的海星。她以为海星会给自己带来好运,却没想到是霉运,她的包被偷了!包括护照在内的所有东西全都不翼而飞,她不知道自己是走了多久才走到警察局报警,又是等了多久才等到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但她记得当时自己脑子里一直循环着的电话号码是安奕鸣的,她克制着自己,哪怕是盯着那部电话,也克制着不曾拨出去那个号码。
“带来好运了?”安奕鸣朝杨乐然招了招手,让她走到干燥的地方,免得湿了鞋子,虽然秋季日照浓烈,但海水已经很凉了。
“可能我跟它不熟,它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吧。”杨乐然说了句玩笑话。
安奕鸣明显感觉到杨乐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又问:“你什么时候到南郊住了,我一直以为你住在城里。”
“因为南郊人少啊,不单人少,车也少,还有山有水的,我现在啊,喜欢上登山了,差不多一两个周就会参加一次登山俱乐部的活动。”说起自己喜欢的事,杨乐然脸上有光,神采飞扬的光,“越是登一些有难度的山,越是能专注,越是能放松,还有还有,团队合作,彼此信任,真好。”
安奕鸣看着身边这个姑娘,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小声说了句,“我也去。”
“你说什么?”许是安奕鸣的声音太低,杨乐然没听清楚,反问了一句。
安奕鸣顿住脚步,回身注视着杨乐然,“我也去参加登山俱乐部,我也和你一起登山。”
“奕鸣。”杨乐然坦然回视安奕鸣,问:“赵法官会怎么想?”
杨乐然,虽然已经离开了那个复杂的人际圈,但不代表她单纯无知,那天与赵慧狭路相逢,即便看得出这两人眼里毫无情感可言,但她很容易就能确定安奕鸣和赵慧的关系——以结婚为目的的、门当户对的、实力相当的交往。这样的女人,是不是比自己更适合安奕鸣?或者说得更直接一些,如果是她和赵慧争,除了过往与回忆,她有什么优势能争得过赵慧?赵慧很聪明,安奕鸣同样聪明,两个聪明人在一起,大约不会那么费劲吧!
“当年你为什么离开?”安奕鸣问,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徘徊了五年之久,他想知道答案,这一刻尤其想知道。
杨乐然默默往前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安奕鸣并没有跟上来,她回头,站在离自己几米外的安奕鸣,微微佝偻着肩,脸隐藏在海雾中,看不清表情,杨乐然心里也是一痛,是啊,当年,她如果不离开,今天在海边散步的是不是应该是三个人,甚至是四个人?可是……
“当年你为什么要离开?”安奕鸣又问一次,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侧向大海,留给杨乐然一个侧脸,他太想知道那个答案了,却又不敢面对那个答案。
杨乐然走回去,一步步地走回去,走到安奕鸣身边,寻了个合适的距离——仰着头看得见安奕鸣的脸,却又不觉得不舒服,这个人真是高啊。
“安律师,本庭有几个问题向你询问,希望你如实回答,说假话、作伪证是需要负相应的法律责任的,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你与赵法官有什么利害关系吗?”
“没有,我和她见过五面,一次在法庭上,三次在餐厅,一次在她家,不对还有两次,一次在中院审判庭外,一次在保险学会的会场内,不算是私下会面。”
“哦,你已经去拜访过赵法官的父母了?”
“严格地说,不是我拜访,而是赵法官传唤,她直接下的传票,我不去也会缺席开庭。”
“没有尝试改期吗?”
“申请了,但被当庭驳回!”
“在你眼里赵法官是怎样的人?”
“呃,法律素养深厚,雷厉风行,冷血无情,目的明确。”
“冷血无情是因为你们还不够熟悉还是因为你也不曾付出热情?”
“是因为她这个人性格上就是冷血无情,你知道法官这份职业,既能把人培养得相当自律,也能把人训练得很消极,我相信我们第一面的时候,她就已经盘算好,如果我们将来离婚了,财产如何分割、孩子归谁养、抚养费多少、探视权如何履行等等。”
“噗嗤。”杨乐然笑出声,重又正色问:“你这是对法官职业的鄙视,你也是法律工作者,同样有消极的、客观的、理智到冷血的思维方式,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
“非也,我本质上是热情澎湃的人,所有的理智和逻辑都放在工作上,生活中我可是很遵循本心的。”安奕鸣吞了口口水,又说:“比如,对感情,我从不相信理智判断。”
“那你准备如何处理和赵法官的关系?”
“冷处理。”
“不能有其他的办法?”
“还要打交道呢,捅破窗户纸,以后怎么面对面?再说,她那么聪明的人,能懂。”
“懂了装作不懂呢?”
“她不会!”
“这么笃定?”
“她是法官,还是很聪明的法官,止损几乎是本能。”
“开始了吗?”
“……”
“请如实回答。”
“没有,但我想,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杨乐然跨前一步,搂住安奕鸣的手臂,“冷血!”
安奕鸣的心飞到了天上,“我上诉,我不冷血,我热着呢。”
秋季的海美极了,不似春日的澎湃蓬勃、冬日的冷酷刻薄,更没有夏日的喧嚣炙烤,秋日的海是那么的从容平静,那么的湛蓝深邃,像是经历过汹涌蓬勃的中年人,淡然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