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雨曦的动作，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姐姐，你这是……？”

雨曦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神色故作轻松回应道：“姐姐……厉害吧，这可是…上古三大镇压术……之一，唯有此术，方可镇压得住……这峥嵘异兽的…通天妖力。”

“可是我感觉你的灵魂在逐渐消逝啊……”

说着，王崭便想要上前阻止她的动作。

雨曦见状，单手在空中结印，一条条丝状灵气从她掌心凝聚，顷刻间便把王崭缠绕成了一个人型的“茧”。

“不要......担心姐姐，你我...缘分未尽，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经过对方确认，王崭哪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顿时悲痛欲绝：“姐姐，我不要你救我，你快停手啊！”

他挣扎着，嘶吼着，想要从那些丝状灵气中挣脱出来，可雨曦此时乃是灵玉仙子真身，虽不比当年巅峰状态，却也有着接近煌境的实力，根本不是王崭能够抗衡的。

“姐姐，不要啊，我不要你牺牲自己来救我......”

自从入住深海基地以来，只有雨曦最了解王崭的内心世界，他早已将其视为自己的亲姐姐。

半年的朝夕相伴，彼此之间的了解胜过身边所有人。

据不完全统计，人的一生会遇到八万个人，能够在这些人中筛选出互相欣赏、互相信任的朋友着实不易，这也是雨曦心甘情愿为王崭献祭掉一缕分身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我要灭了这异兽！该死的须臾一脉，强行占我宝体，我倒要看看，是你们厉害，还是我厉害。”

王崭怒不可遏，满眼血红盯着空中的地煞绕极图。

尽管在峥嵘异兽的帮助下，打败了盟主，可也因为这异兽，即将失去雨曦。

倒不是他盲目自信，在神识空间里，他就是神，能主导一切，虽然不能压制黑色气团，但却可以……玉石俱焚！

果然，随着王崭心念一动，这识海之内风起云涌，动荡不安，有濒临破碎之意。

这是无力的表现，王崭也知道木已成舟，只能将过错归咎于须臾一脉。

此时，雨曦脸色又惨白了三分，她不顾王崭的悲痛欲绝，虚弱地说道：“你要是这么做，我的牺牲，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继续说道：“不要激动，难道你想再一次被异兽控制心神吗？”

王崭听闻，这才放下手里动作，咬牙低下了头。

他恨自己。

恨自己修为只有燎境初期。

恨自己没有凌驾于四海八荒的绝顶实力。

恨自己不能摆脱项上枷锁，不能冲破命运桎梏。

“姐姐……没有你，我不知前方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这半年来，王崭在功法上的造诣，与葛元春的悉心教导脱不开干系，但心境上的成熟，更多的则是来自于雨曦的点拨。

她对世间的一切都有独特的见解，认为上到周天万象，下到花鸟鱼虫，都在遵循着各自的运行规律。

王崭在雨曦的帮助下，一次次地解开疑点难点，不断前行，可以说是受益匪浅。

雨曦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反问：“弟弟，你知道我自青铜瓦片中苏醒以来，最惊讶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雨曦目光迥然，沉吟道：“是你们的认知体系！”

在她的那个时代，虽然灵气氤氲、古武盛行，秘术功法百花争艳，但社会发展极为落后，语言和知识的流通十分闭塞。

这就导致当时的认知具有极大的局限性，所以各大门派想要传承下去，只能靠言传身教。

现代则不同，网络十分发达，信息的传播速度和质量都要远超于蓝星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现在人们的基础认知，是构建在人类发展的几千年文化积淀之上的，属于是踩着巨人的肩膀在前进。

比如说“灵气入微”这一秘法，放在古代，师父教下去，弟子可能要十几天或是更久才能领悟。

但王崭只用了三个小时，就已经达到了可以不靠装备、裸身入海的水准，这虽然与他那优秀的修炼天赋有关，却也从侧面体现了文化积淀给后世者带来的优势。

“你的成长，与我关系不大，都是你自己的努力。”

王崭听闻，脑海中突现顿悟，立刻催动绕极图，配合雨曦来对抗峥嵘异兽的情绪感染。

雨曦的秘法固然玄异，可峥嵘异兽似乎要更加强横三分，经过两个时辰的镇压，仍没完全清干净。

王崭只觉得眉清目明，思路无比通透，此前与盟主大战时的场景，如电影回放般浮现在脑海之中。

那种睥睨天下的感觉，又回来了！

只不过，此时的他，是真正的自己，并未再被异兽控制心神。

随着时间的流逝，残余在识海之中的妖气终于彻底散去，他的心境也越发平稳，最终恢复到正常状态。

雨曦欣慰地笑着：“你看，只要旁人稍加点拨，你就可以从中顿悟。”

王崭刚要应承，却发现前方的雨曦已经近乎透明，灵体的轮廓也化成星星点点，飘散在空中。

“姐……”

这一次，他只叫了一个字。

在北方的习俗中，只有亲姐弟之中，才会这样称呼。

王崭瞥向别处，试图掩盖住眼角的泪水，可抽噎的肩膀，却出卖了他的悲伤。

在外面，他是组织的核心人物，是海下古武的领军人物，意气风发，有勇有谋。

只有在雨曦这里，他才能摘下面具，真真正正的做自己，做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大男孩。

雨曦也热泪盈眶，舍不得分别，奈何身体几乎已经和背景融为一体。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飘到王崭身前，给了他一个拥抱，并轻轻为他擦拭着泪水。

随后，一阵光芒闪过，雨曦消失不见。

她的灵体，化成一块巴掌大小的玉。

王崭心脏像是被扯掉了一块肉，想要嘶吼，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不敢相信眼前一幕是真的，也不愿接受雨曦为救自己而献祭的事实。

“分开是为了更好的相聚，不要悲伤，若以后再遇到我的其他分身，灵玉自然会加载从前的记忆……”

空灵的声音在识海之中回荡，久久不能散去。

抬头，却早已不见雨曦踪影。

王崭跪在地上，双手托着灵玉，整个人如同被抽了骨头一般，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