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看她，抬脚踢了下箱子。

转头看向于明，扶着程之的手却一刻未松：“于导，我不知道，还有这种规矩？”

于导多精明的人，电光火石间想到程之临时进组就是资方的意思，当下就明白过来周于和程之的关系。

笑着打哈哈道：“都是封建迷信！封建迷信！以前港圈那边传过来的……”

周于按着程之的肩膀，让她坐在器材箱上。

转身站在她面前，程之的眼前落下一片黑色，挡住了刮在脸上会痛的寒风，也挡了所有视线。

周围都静了下来，炭火燃烧的噼啪声似乎就在耳边，灼烧得她面红耳热。

程之听见周于轻蔑一笑：

“港圈？港圈落寞多少年了，这封建迷信不信也罢！在这个剧组，这种规矩就废了吧。”

于导哪敢说什么，当即就大声冲四周喊道：“都听见了吧？”

一行人离开，周于从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程之。仿佛只是无意碰见，又痛恶这种糟粕才出手干预。

天完全黑下来，就算不远处的炭火一直在烧着，雪夜中的温度还是降得很快。程之安然地坐在摄影器材箱上休息，再也没有人多话。

刚刚还多嘴的男人们埋着头，一声不吭地收拾器材。

程之卸了妆收工回去，在消息框里划了许久才找到周于的头像。

“你走了吗？”

他没有回复。虽然本来也没有抱多大期待，但一旦心存幻想就会有无法控制的失望滋生。

他果然就是来看拍摄进度的……

可是就算是完全为了公事，怎么能一声不响地来，又一声不响地走。

冷漠的像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程之打开房门时却惊叫一声，赶紧回过身将小新挡在门外。

表情不自然，说话也不利落：“你……你先去吧。”

挤在门缝里急忙拿过小新手里提着的东西，“没事，东西给我就行。”

“明天……明天来找我之前敲个门。”

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周于裹着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

正笑看着她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慌张的模样。

房间里空调温度打得很高，周于光裸着上身，水珠顺着他裸露的胸肌滚落。

他浴巾包裹住的地方很微妙，刚好露出点人鱼线。男人皮肤下凸起的经脉像静静蛰伏的青龙，狰狞却散发着浓烈的性吸引力。

室内的热气扑面而来，让程之嗓子眼发干，她没敢看周于，脱下外套又将手中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下才问：“你怎么来了？”

他答得自然：“元旦假期，没事做就来看看你。”

可直到飞机落地的时候，周于也没给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心中怎么与自己费力圆说，都显得牵强。

以往在假期的时候，也没怎么感受过孤独。他总是繁忙的，从不虚度光阴，就算是假期也会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

可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身边的同龄人们成家的成家，玩乐的玩乐。

就连王横毅都开始时不时地说：“要停下脚步，享受人生。”周于竟真成了孤家寡人。

程之进组已经有大半个月，他又习惯了回家后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和堆叠成山的工作。

没有程之的生活，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还有他自己也意识不到的放松。

可跨年夜这天，周于却突如其来地烦躁。

一开始也没动要来横店找程之的心思。可好巧不巧，他破天荒地打开电视机，开机广告竟然是程之的代言。

本以为是她故意设置的，后来研究了下才发现电视的开机广告是随机出现。

做事全凭理智与计划的周于也因为这出现刚好的广告，第一次隐隐躁动着，当即就订了机票。

他临时联系了助理：“安排一下今晚去剧组探班的事情吧，临时加个班。”

这是他二十多年人生里为数不多的，计划外的冲动。

十多年前也有过一次，但当时他能够及时喊停，有引以为傲的绝对的自控力。

一无所有的周于不会放任自己，也不能允许自己行走有偏差。

多年后拥有了许多的周于，却第一次有了放任自己的心思。

他太想她了。

他曾以为狠下心来对自己、狠下心来对她。不顾一切地埋头狂奔，终有一日可以得到她父亲的允准，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边。

那时候才是圆满。

姜易好会原谅他的吧。他太苦了，原来终点是这样寂寥孤苦，每一日都是煎熬。

他急需寻一点虚渺的温暖，才有力量在这没有她的世间继续煎熬下去。

-

程之打了个喷嚏，卸了妆后的皮肤依旧白皙，又因为寒冷而冒着冻彻肌骨的红，可怜又美丽。

像枝头最艳的那一朵梅花，摇摇欲坠，诱人采撷。

周于转过目光，“刚刚看你冻得可怜，把热水给你放好了，去泡会儿？”

程之摇头：“不方便。”

周于没反应过来，问：“怎么？”

这才分开大半个月，与他共处一室泡澡就不方便了吗。

“来例假了，不好泡澡。”

他这才明白，点点头不再说话。

程之这些天的疲惫却是真的，但此刻陷入一种身体劳累，精神极度亢奋的状态。

她看着周于的背影，忍不住翘起嘴角。

自己也没有期待的事情竟然成真了，这让她有了极大的满足感。

周于脚踩着酒店薄薄的一次性拖鞋，走路时候有些不敢用力，步伐显得滑稽。

酒店一共就两个套房，当然分给了人气更高的男女主角。这个房间平时程之一个人住没觉得，现在多了个存在感那么强的周于，稍显拥挤。

周于已经洗了澡，他留下来的意思明显。

程之犹豫着：“要不要换个酒店？”

“剧组为了拍戏方便，这个酒店的条件一般。”

周于笑道：“我地下室都住过。没那么讲究。”

他刚想继续说些什么，敲门声响起。他没多想就走向房门。

“程老师？”

周于滑稽的步伐停住，转过身来看向程之。

他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程之身上，明明没带什么情绪，可程之就是有一种被抓到错处的心虚羞愧感。

急忙小跑着过来，路过周于身边的时候听见他慢悠悠吐出两个字。

“慢点。”

像是口中轻轻含着剔除了果肉的果核，光溜溜的，带着潮热的气息落在地上。

程之差点儿脚底打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