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渺拧着眉，一时无言。这件事的确是他想当然了，他劝人好好活着，可有些坎只能靠苏憬自己想清楚。

他们所谓的好意，苏憬其实未必需要。

他收起地图，起身准备出门。

“抱歉，今日之事是我多言。”临走前，楚思渺还是说了抱歉。

苏憬没说话，他现在仍然不能完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他一个人静静就好。

楚思渺推开门，门外走廊空无一人。但他却敏锐闻到空气中隐隐遗留的一股香味。

檀木香味？难道是寺院里常用的沉香？门外的人难道是无尘？

楚思渺眼神微动，到底什么都没说。

他们之间的事情还是由他们自己解决为妙。

他双手抱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栈。

楚暮沉不在楚家，楚家的所有事情都落在楚思渺头上。好在楚思渺争气，又是被楚暮沉一手教养长大，处理的得心应手。

刚好是花朝节前后，不少外人来南楚游历赏花，楚思渺借着保护百姓的名声调派了许多人手过来，将他们分散，插入到百姓之中。

然后就如同天朗说的，将城中所有的流浪乞丐都排查了一遍，果然找到不少与鬼市有勾结的人贩子。

他将收缴而来的令牌分给手下的门客，让他们带着令牌装作卖家，先埋伏进鬼市。

等门客们传来潜伏完成的消息，楚思渺便下令让众人行动。

楚思渺今日换下惯常穿的白衣，穿着紧身暗色劲装，毫不掩饰的锋利衬得他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此次行动只许成功，如遇抵抗，格杀勿论！”

楚思渺一声令下。众人回应得杀气腾腾。

“是！”

无尘混在人群里，周围人都握着刀枪剑戟，恨不得武装到牙齿，只有他一个人还是一身灰扑扑的布衣，只在手腕上新缠了一串长长的佛珠。

他低着眉，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楚思渺安排好行动时间，一回头就看见无尘也在。他皱了皱眉，抱着剑走过去。

“大师。”他喊无尘，“你是出家人，这一次行动危险未明，鬼市之人阴险狡诈，此次行动是生死相搏，不可能不见血。”

楚思渺确信无尘能懂他的意思。

战场上刀兵无眼，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生命为重，无尘这个性子必然不会同敌人动手，只会被动防御。可鬼市之人，最是擅长邪门歪道，保不齐无尘又会中计。

楚思渺不可能分出人手去保护本来就会武功的无尘，思来想去，无尘同苏憬一起留守在外才是最安全的。

然而，无尘摇头，拒绝了楚思渺的提议。

“楚施主不必担心我，我能顾好自己。我是少林弟子，也是从小学武之人。我虽不愿主动伤人，但……”

无尘顿了顿，他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神色逐渐变得坚定。

“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今日我对鬼市之人仁慈，但他们却要继续伤害无辜之人。我的这份仁慈不能变成鬼市之人逍遥法外的原因。”

无尘眉宇坚定，手上的佛珠随着他的说话的动作随意摆动。

他一向没什么脾气，说话温温吞吞的，让人觉得他极好欺负，但一旦无尘隐去眉宇间那抹温和，众人才会发觉这样温和的小和尚竟然生着一副十分威严的面孔，冷着脸时给人的压迫感，不压于金刚怒目。

楚思渺察觉到无尘身上突然泄露出的坚定的决心，略有些手痒。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有种想与无尘切磋一番的冲动。

但现在肯定不是合适的切磋时机，楚思渺按捺下邀请切磋的欲望，同意无尘参与行动。

他命令所有人潜伏在水道入口处，只等天色一黑，便杀进去。

水道路口处泥泞一片，楚思渺一个人抱着剑，依靠在树上，静静等着夜幕降临。

无尘坐着不远处，双腿盘起，口中不住呢喃着什么。

楚思渺认真听了一耳朵，辨认出无尘是在念往生咒，想必是在为接下来战斗中要死去的人念，希望他们能往生极乐。

出家人的确大慈大悲，他想。

楚思渺听了满脑子的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他把剑从右手换到左边，对无尘说话。

“大师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无尘动作一停，“楚施主在说什么？”

楚思渺那双如泉水一般清冽的眼眸静静望过来，像是能看进人心里。

“大师，一开始并不赞成我和苏憬要强攻鬼市，剿灭鬼市的计划，不是吗？”

客栈商量行动计划之时，无尘一言不发。很多时候，沉默便代表着不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