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未停，昔日壮丽房宇已成废墟一片。剩下屋舍一同被牵连，成为火海。足足抢救了半日，熊熊大火才被扑灭。

楚寒州仗着自身武功高强，不顾废墟仍有坍塌危险，直接闯进废墟，细细查探。

脚下踩着的黑糊糊的灰尘里，东倒西歪得躺着数具已经看不出原样的尸体。

血肉之躯被火焰烧过，泛着一股诡异的焦糊味，闻得人恶心。

楚寒州见惯了尸体，不顾脏污，一具具仔细查探过，希望能寻到一线生机。

只可惜，一无所获。

他站在高处往下看，入目所见，尽是断壁颓垣，人死草枯的惨剧场景。

莫名地让楚寒州想到了南楚，因为找回君仪剑这件事要紧，南楚之行被迫取消。说到底，楚寒州还是不曾去亲眼见一见那个据说是他出生的地方的南楚。

但仔细想想，估计也和眼前的破败场景差不多。

楚寒州突然有些微微心酸，好像一瞬间对颜翎的恨意有了些感同身受。

他叹了口气，转身往废墟外走。

颜翎情绪激动，楚寒州怕他直接失控，强制要求他去客栈休息。

颜翎红着眼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现在得尽快回去将信息告诉颜翎。

然而，他刚出废墟，便被人拦住。

“那废墟里一共躺着一百五十三具尸体，对吗，楚公子？”眉眼笑意吟吟的妙龄少女拦路道：“楚公子，我家大人有请。”

楚寒州眸光一冷。

“不见。”他担心颜翎，更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种语焉不详的身上。

“公子不想知道曲家这一场大火由何而起？凶手是谁吗？”少女见楚寒州淡定的模样，补充道：“就算公子不想知道，也该为颜家少主考虑。”

楚寒州抿了抿唇，依然不为所动。

“银铃回来，莫要说黄了我的买卖。”檐下突然传来男子的笑声。

楚寒州抬眼，那檐下站着的还是位故人。是在一觉江南同颜翎做交易的那个风雨声的情报贩子。

少女吐吐舌，跑过去，乖乖站在男人身后伺候。

“在下说过，希望楚公子能照顾在下生意，希望您能给在下机会。”

既然是风雨声的人，楚寒州就不能轻易不给面子。

“你有曲家灭门的情报？代价是什么？”楚寒州现在离他三步远的距离，随时可能转身走人。

“楚公子能给在下什么呢？”那人挂上笑容，看起来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您的消息对风雨声而言可是价值千金。”

“风雨声需要什么样的情报？”楚寒州问。

“风雨声不挑，万事都可交易。只是价值不同，得到的情报也不同。”

楚寒州沉默片刻后，同意道：“可以。”

男人脸上挂上满意的笑容:“那么，您想知道什么呢？”

“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谁做的？”

“两个问题，两个情报。楚公子想告诉在下什么情报呢？”

“江湖人皆知，我失踪了十年，却不知这十年我都被留在孤苦山庄。”

楚寒州说得语焉不详，给出了孤苦山庄的情报，却丝毫不提自己疑似失忆的事。

“哦？真是令人意外。”男人挑眉，似乎很是惊奇：“那现在您与颜翎的关系呢？”

“这是你要的第二个问题？”楚寒州本就不想多说，见对方对比有兴趣顺势问道。

“是。”

楚寒州沉默，其实这个问题，他自己也不能下定义，但是颜翎给过他答案了。虽然他不是很懂，但是可以用。思及此，楚寒州张口吐出一句话：“颜翎他是我心上人，唯一的心上人。”

远处有人眼瞳微颤，手中折扇因为握得太过用力而留下了痕迹。

男人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似乎有些怜悯又似乎是可悲。

莫名地，楚寒州不喜欢男人这副表情，他冷声开口。

“该你兑现承诺。”

“自然。”男人好脾气地道，他朝楚寒州身后望了一望，笑道:“既然颜少主到了，也请过来吧。正好一起听，省去我再多复述一遍的功夫。”

楚寒州一愣，下一秒颜翎已经从身后靠近，自然而然的替他整理好有些乱掉的发丝。

从外人眼中看，就像是楚寒州完全被颜翎牢牢护在怀里，像是凶兽守着自己的宝藏。

颜翎一直不说话，楚寒州一时摸不清他的意思。

其实今天这事他做得很鲁莽。风雨声明显对楚寒州别有所图，他居然真的傻傻得同意了交易。

但是……楚寒州忍不住，颜翎对他太好，好到楚寒州好奇颜翎对他的容忍底线在哪。

他也有私心，颜翎对这场火的来龙去脉看的重，他想知道颜翎对他的底线在哪里。这是试探，也是对颜翎的发问。

大抵是人的劣根性，没得到糖时，想着有一颗糖都满足了，但真的得到了一颗糖，又贪心的渴求更多。

颜翎帮楚寒州整理好身上沾染的尘土，才抬眼笑道：“真好。以后就不用担心你被人骗走了。”

他脸上满满都是欣慰，没有半分责怪的意味。

“骗不走。”楚寒州垂着眼，低声道。

而颜翎对楚寒州的想法摸得清清楚楚，愿意守着他，陪着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把真心拿给他看。故而，他对楚寒州是没有底线的，不论调戏或是温柔皆是。

收拾好欣慰，颜翎示意对面那位别看戏了。

“报酬。”对于这种挖空心思要坑楚寒州的人，颜翎自然不想摆出好态度。

男人也不在意颜翎的态度。

“一觉江南也算武林世家。颜少主肯定也曾拜访过曲家。曲家以乐入武，门人皆乐艺娴熟。但凡有客来，必定会以诗经小雅首篇鹿鸣之曲，以表好客之意。”

“昨日火起之前，更夫路过曾听见曲家之内传出一曲靡靡亡国之音。其音哀绝，可绕梁三日而不绝！”

男人悠悠道。

他的描述让颜翎想起一支极其熟悉的曲子。这首曲子似乎使颜翎想起了什么糟糕的记忆，他不由自主抓紧楚寒州，一字一句从齿缝间挤出那个名字。

“你是指玉树后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