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出去一会，风大雪冷，不用特意等我。”颜翎抬手拂落他肩头积累的细雪。话虽如此，但他眼里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

楚寒州嗯了声，心里却在默默反驳，他分明很高兴。

大堂里叶隐已经上好了所有的菜。

“有什么口味的元宵？”颜翎不爱吃甜，随口问了一句。

“真巧，刚出锅的。”叶隐给颜翎端上一份热气腾腾的汤圆。

“这是……”淡淡桂花味萦绕鼻尖。颜翎盯着出神，不由自主的尝了一个。

“怎么样？好吃不？”叶隐迫不及待的问。并且暗地里向楚寒州挤眉弄眼。

楚寒州垂着眼，看不出在想什么。好吧，就算叶隐正眼看楚寒州的脸，也不知道楚寒州在想什么。他可没颜翎那辨认楚寒州情绪的能力。

颜翎看向楚寒州，一字一句说的认真：“很好吃。”

“你怎么知道是他做的？我也有份的。”

“呵~”颜翎又尝了一个，但笑不语。

因为从小到大只有楚寒州会关注他不吃甜这件事，从小就会偷偷做桂花味的元·不甜·宵给他。

叶隐留下楚寒州他能猜到是想给他惊喜。出门时也曾期待会不会如同从前一般给他做桂花馅的。这念头划过脑海，又立刻消失，那个人早记不得这些，他不能太期待。

谁能想到，真的会有意外之喜。

楚寒州有些出神，他只是取酒的时候看到地窖里存着腌制的桂花，鬼使神差的就做了这种口味。桂花放久了不新鲜，味道未必有多好。可是颜翎的语气认真无比。

楚寒州在想叶隐说的那句话，只要是他，不论怎样对颜翎都是……特别的？

元宵节山脚有灯火，彻夜不熄。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颜翎抓着楚寒州看灯，摊贩们一个个唾沫横飞，把自己的灯夸的不像话。什么双龙戏珠灯财源广进，什么凤凰于飞恩爱不离……

楚寒州听了一路，一脸漠然。

颜翎倒是笑得人心花怒放，然而一盏灯都没买。

好不容易没了商贩烦扰，颜翎凑过去和楚寒州咬耳朵：“说的好听，其实都是中看不中用。”

他年年买灯，眼光毒辣得很。

那双龙戏珠，龙弯得像条虫；凤凰于飞烧久了一股鸟毛腥味……

风里带寒，颜翎换了身缀着厚实羽绒的大氅。靠的太近，轻柔羽尖划过楚寒州颈侧，带起微微痒意。

楚寒州下意识退后半步，避开颜翎。

“主子……”

颜翎眯起眼，推楚寒州退到角落。

“你刚喊我什么？”

楚寒州比颜翎略高，一低头就对上颜翎清冽冽的一双眼。对方呼出的热气吹的楚寒州脸微热。

楚寒州知道颜翎肯定又要接机欺负他，他侧开脸，干脆不说话。

颜翎却像是注意不到楚寒州的不适，在那人突起的咽喉处不轻不重的咬了口。

借着灯火，男人锋利的眉眼更加好看，被咬了喉结满眼震惊的模样更是青涩得诱人。

“再有下次，我就不会轻易放过你了……”

楚寒州低头看见颜翎眼底不变的笑意，认命地叹了口气。

楚寒州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像这种男女老少皆宜的活动。颜翎反正是状态良好，瞥见那些娇滴滴的年轻女子会偷偷躲在角落里含羞带怯的对楚寒州暗送秋波，还有心情取笑对方。

“惹得少女怀春，不开心么？”颜翎取笑他。

楚寒州摇头。

颜翎忍不住笑，牢牢把楚寒州抓紧。

“真好，你是我的。”

楚寒州视线下落都两人交握的手，敛眸不语。

走到面具摊旁，颜翎拿起一张面具，递给楚寒州，笑语盈盈。

“要不要试试？”

面具上绘着半张新月染上红莲花纹，瑰丽且奇艳。

“嗯。”楚寒州就不会拒绝颜翎。微微闭眼，长睫微颤。

面具覆上，颜翎的语气轻轻软软，带着笑意像羽毛拂过耳畔：“很不错。”

楚寒州睁开眼，对上颜翎溢着流光的眸子，有些别扭的移开眼，正看见一道火光升上天空，砰的一声炸开漫天光辉！无数流光出现，争先恐后绽放于天空。

“烟火呀！”

“好漂亮！”

炫丽的烟火吸引的人潮纷纷涌向桥头。楚寒州护着颜翎，两人一起被挤到到路边上。

颜翎紧紧抓着他的手，一起躲进房下的阴影里。

“我们快走！”

“去哪里？”楚寒州没反应过来，就被颜翎带着跑进人潮里。

人潮汹涌，两道身影立刻如鲤鱼入水消失在茫茫人海。

“带你去放灯！”颜翎的声音被吹散在风里，听得有些不真切。

奔跑过程中，远处升起一道道流光，散做漫天光辉，落在人眼里。

楚寒州偏头去看颜翎，看见那人眼里倒映的满天星河。

行至一间酒楼，里面鱼龙混杂，颜翎从二楼窗户带楚寒州躲进去。

这像是个女子的房间，红罗帐暖，暖玉生香。重重纱幔后遮掩住视线，外间的窈窕身姿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只有声声琵琶语，字字断肠。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有人？”颜翎挑眉，表情却淡定的很。

楚寒州忍不住朝外间看去。

颜翎无声笑笑，纤长手指却不安分的拂过楚寒州脸上的冰冷面具，然后下移，轻巧的解开楚寒州外衣。

楚寒州突然紧张起来。他不知道颜翎想干什么，可是直觉不对。

“呵~”颜翎见他又要全身僵硬的模样，不由得低笑。

他一把扯下楚寒州的面具与外衣，用力丢出窗外。黑色身影在窗口一闪而过。

楚寒州瞧着像那道身影是叶隐。

外间的琵琶声仍然在继续，哀怨女声低诉情深。

楚寒州还是有些不自在，但身体放松了下来。

颜翎自然感觉的到，缓缓勾起唇角。“不紧张了？嗯？”

语调上挑，近乎调戏。尤其是尾音，撩的人心神一动。

“他们……”楚寒州答非所问。一语未完，颜翎突然发力，压他上榻。右手食指抵在他唇前，示意他保持安静。广袖一扫，薄纱帏幔放下。

静默之间，呼吸声声声可闻。颜翎的手指纤长带着醉人的暖意。

半开的窗外，响起几道破空风声。似乎是有人经过。

等了一会儿，窗外再无动静。

“现在没有尾巴跟着了。”颜翎道，但一点从楚寒州身上起来的意思都没有。指尖轻轻划过楚寒州唇瓣，略略用力，薄唇浮起惑人红艳。

颜翎眸色转沉，眼底一片暗光。

“他们在跟踪我？”楚寒州努力转移颜翎的注意力。

“只要你离开一觉江南，他们就会跟着。一觉江南的暗卫跟踪人还是有点能力的。”颜翎知晓他的心思，暗笑。

他趴在楚寒州身上，靠近去看楚寒州身上的伤痕。伤口结痂脱落，现在只有浅浅一道红痕。再过些时日，就连这红痕都看不见了。

颜翎不由自主地想起楚寒州身上的伤口都是因为他而受。他抱着楚寒州，低声道:“抱歉。害你疼了。”

颜翎总是如此，太容易反复思考一件事。

“你只是在找我，不得已而为之。”

楚寒州听着颜翎语气里的心疼，情不自禁问出他心底深藏的疑问:“颜翎，如果你找不到我呢？”

外间女声恰到好处的响起，给出颜翎的答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那就找一辈子。”颜翎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那只是一天一个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