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是看不进去了，辛酉刚送走了叫人牙酸的乙童，又把心里另一件酸事翻上来：“樊少爷进门住哪里呢？我看邓小君隔壁还闲着几间，若是需要，我这就叫人打扫出来。”

唐憾儿握住他的手，这样贤惠的辛酉叫人不大适应，刚才往这送人，这会儿又紧着帮忙纳夫，就因为自己刚刚给了他承诺？

莫名觉得心酸。

“元卿，他不住我这儿，东厢云栖苑给他。”

辛酉松了口气，虽然独占一个院子听起来势大，可到底不在唐憾儿身边，那他们就不会日夜相对，对自己来说其实是好事。

他就受不了韦阿谣和阿坤他们和唐憾儿同住一楼，又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借口把他们赶出去。

若是樊云起再来，自己可不就被孤立在后院了？

因此，听见唐憾儿说他住东厢，比自己还远，瞬间就松了口气，而松气的的同时就又顺口问了句：“那头还有间叫做临溪阁的是做什么的？前几日我叫人收拾屋子，钥匙串上竟没有能开锁的。”

“空房子而已，不必管。”

唐憾儿匆匆回一句便立刻站起身来，拉着他往书房走，“赶紧陪我看书去，过两天蕉园又要成熟一批，我又要忙了一阵子了。”

进书房门正迎上芥童匆匆忙忙赶回来，唐憾儿凉凉的扫了他一眼：“这是又被支到哪儿去了？”

芥童腿一软，下意识就扶住了身旁的墙，结果没等张口解释，唐憾儿已经提脚走了，紧跟着的辛酉看他一眼，没说话，跟上唐憾儿的步子。

..

樊云起果然很快就回来了，他到家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唐憾儿正对着镜子叫阿坤梳头。

平日里是兰芽梳得多，这天阿坤不忙，一大早就过来，非要给她梳个繁复的，说是难得天气好，正好换上漂亮衣裳出去走走。

自入了汛期，雨水就陆陆续续多起来，已经一连下了四五天，昨晚见了一弯澄亮的月牙儿，算着次日是个好天。果然，不过七点多，就有朝阳斜斜的照进来，暖洋洋的晒在人身上。

唐憾儿由着阿坤给她梳头，脑子里胡思乱想，一会儿盼着赶紧见到樊云起，一会儿又想着蕉园那边要出货的一批果子，早季的木瓜大约也是这几天了，可以拿来做木瓜糕，配上羊乳一起喝，最是美味。

唐憾儿很少在乎口舌之欲，唯独这道点心她时不时会想起来，于是就叫了杏核儿一声：“得空去厨房问问，什么时候做木瓜糕，多给我送几盘来。”

“哎。”杏核儿脆生生应着，也不急着走，就站在一边看着阿坤梳头。

唐憾儿从镜子里望着她：“觉得有趣？”

“是呀，小姐，奴婢自小跟着您来到这里，竟没机会跟嬷嬷们学梳头，这儿又没人教我。”杏核儿说着又往前站了一步，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的头发看。

那发丝在阿坤手里跟挽花儿似的，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就是一朵，一朵又一朵叠在一起，高耸着一堆，簪满了银丝钗环。

“叫兰芽教教你就是。”

“哎，兰芽做头发的时候奴婢也跟着看过，可她是独自己会做，却讲不清楚，还是邓小君伶俐，又会做又会教。”

阿坤笑笑：“多谢夸奖，我要是没点本事，可怎么博妻主的宠呢？”

唐憾儿也笑，隔着镜子斜他一眼：“真是油嘴！我是看中了你会梳头？”

阿坤稍稍弯了腰，一手还握着一缕发丝，将气息吐在她的耳畔，有心挑逗：“那您是看中了我什么？”

“......”

唐憾儿愣是被噎住了，半晌无言，只好红着脸干笑。

杏核儿看看唐憾儿，又看看阿坤，脸上露出艳羡的神情，叫镜子里的唐憾儿看见了，忽地想起什么来：“你今年有十五了吧？有没有看中的人，我为你做主纳进来。”

杏核儿一怔，随即脸红了：“不不，奴婢愿一辈子伺候小姐。”

唐憾儿好笑：“说什么胡话！”

阿坤一边编头发，眼珠斜飞过去看了杏核儿一眼：“妻主调*教的好丫头，必要纳个好的才配得上。”

杏核儿回看阿坤一眼，脸更红了，咬了咬嘴唇，愣是转头跑了。

唐憾儿倒不怪她失礼，只是觉得方才的神情有些意思，想到灯会那日小晃提过的几句，但愿，是多心了。

..

阿坤梳好了头，伺候着唐憾儿换上一身新旗袍，扶着她出了门，结果走到半路上，被景枫身边的小厮请了去。

唐憾儿看见景枫的脸色不大好，心里就咯噔一下。

“憾儿，云起回来了。”

唐憾儿急急地问：“方才我就猜着是这个，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啊，那倒不是，原本身子好着呢。”结果唐憾儿刚松了口气，就听见下一句，“是回来以后被樊家主打伤了。”

“......什么？”唐憾儿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

“他一回来就问樊家主咱们家提亲的事，说是愿意嫁，樊家主的意思是叫他多待两年，两厢里没说合，就......他身边的小厮跑来传信，被截回去了，怕也是一顿好打。”

阿正也不知道算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半道上见着了景枫身边的阿庸，先三两句把话说了，求唐家赶紧上门救人，随即就被追过来的樊家家丁逮回去了。

这会儿樊云起已经趴在床上起不来，阿正也好不到哪去，被狠打了一顿锁起来，阿方倒是没挨打，但也困在樊云起的绣楼上哪也去不了。

主仆几个相对无言。

这打来的太过突然，完全没个应对。

樊凌虽然一向严厉，但对樊云起没动过手指头，从小还是好好照料着长大的，结果今天突然就这么发火了，还是雷霆之怒。

樊云起当时也没说别的，就提了句自己愿意嫁，她就恼了，气得手都发抖：“你！——我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报答我的？”

樊云起也很懵：“阿姆，我是嫁人，又不是做什么坏事。”

“谁不让你嫁人？只是不该这样着急！你两个妹妹尚未成人，还需要你帮扶，你一走了之，叫她们怎么办？”

“阿姆，我同唐小姐请求过了，我可以婚后去工作，工钱拿出些来......”

“说的容易！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到时候还不是向着别人家去了？真真是男大外向！我还当我养的儿子自己有数，到头来也是一样的货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