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辗转，悺终于远离了银河系。但偶尔感知到的神明威压还是让她担惊受怕。没有了亁的保护和束缚，她更加小心地使用着夷灵之心的力量，偷偷控制了一个半神。也是在这个半神的掩护下，她才得以来到这个偏远的不知名星球。

紫色的恒星微光直射向地表，虽然距离很远，还是让悺感受到了一丝暖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所为，她的修为恢复好很多，已经能随意切换形态了。虽然只有最低的天仙境，但有着夷灵之心的帮助，就算是面对金仙、甚至是仙君境的神明她都能全身而退。

没有生气的星球上，悺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她不知道为什么亁不收回夷灵之心。记忆中，最初的自己似乎是被另一个古神打败的，肉身尽毁。

“当初的我，为什么会追随你呢？”时光久远，无尽的复生轮回不但改变了悺的模样，也抹去了她最初的记忆。每一次的复生，悺就只有变强、和亁会合两个念头

心中烦闷，悺就地坐下。手指在空中轻轻比划后，另一个身着暗红锦袍的她出现在对面。

“喂，你还记得当初那场大战吗？”

“记得一部分。但三千年前，你是被孙悟消灭的，那时候，他们似乎不知道怎么销毁夷灵之心。而最初的你，对亁有着某种情愫，类似师徒、类似男女。”

“切……”分身消散，悺躺到了光秃秃的岩石地表，眼角却开始湿润。繁星闪烁，时光仿佛回到了尼虹国的那座神庙。那时被封印的悺，就常常看到小巫女无言地看向星空。不知不觉地，悺的身形开始缩小，变成了当初小巫女的模样。

“原来，这就是孤独吗……”悺纯白的眼眸里满是迷茫。这一世，她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可却没有得到原来想象中的快乐。

“女娃娃，怎么一个人在这荒芜之地独自悲伤呢？”

突然的传音让悺立刻化作一缕黑雾想要遁逃，可她发现空间被锁定住了。既传送不了，也去不到异度空间。悺有些后悔，她应该早早地就去异度空间的，但一种印在灵魂之中的执念让她久久作不出决定。她得留在这个宇宙，无论如何。

无奈之下，悺开始超光速向行星之外飘去。因为空间封锁的缘故，悺的身后并没有出现虚无空间。她最后的逃生手段也不管用了。

能量波瞬间传开，悺被撞得七荤八素。

“空间壁垒……”

晕头转向地继续向另一个方向逃去，悺召唤出了被她控制的半神。但半神还没出手就昏睡了过去，竟是在悺的眼眸底下消失不见了。

再次撞到空间壁垒上，悺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快散架了。她感知不到这个神秘强者的存在，可想而知一定也不会是对方的一合之敌。

叹了一口气，悺不想再挣扎，竟是落回了行星之上，四仰八叉地继续躺在坚硬的岩石上。

“出来吧……要杀要剐随你。”悺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感。是因为四处躲避追杀吗？还是因为失去了活下去的目标和动力？悺自己也说不清楚。

恒星当空，紫色微光直射向悺，一切都仿佛静止般寂静无声。她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认识你。”

一个男人遮蔽了悺的视线。他皮肤黝黑，有着一头柔顺的金黄色长发，五官柔和，有种让人着迷的神秘气质。悺在他身上感知不到哪怕一点灵力或是灵魂痕迹，就像一块石头，一汪湖水般平平无奇。

悺缓缓坐起，转头看向正俯视着自己，展露微笑的男人。

“我原来叫什么？是这个样子的吗？”悺的身体快速成长，变成了一个成熟女人的模样，暗红的锦袍下身形丰满。

男人摇头，也坐到了悺的身旁。

“你可不是这个宇宙的。”男人笑道：“在诞生的第二个宇宙中，你是最先来到元宇宙，并且适应最快、成长最快的古神。我记得，当初你可没有一个具体的凡世形象。”

悺不屑的“哦”了一声，抑起了白皙的脖颈，双目微闭。

“我不记得了。来吧，你要折磨我还是秒杀我，随你的便。”

男人笑而不语，一手化掌轻轻地劈在了悺的脖颈处，随后沉吟道：“恩怨已了。”

悺竟然有些失望，眯着眼问道：“当初，我与你有仇吗？你不杀我，为何要阻拦我离开？”

男人目光深沉，直直地后躺在地上，缓缓道：“情仇，在时间的流逝中都会消耗殆尽。就像你，是不是在质疑自己当初的决定？宇宙生灵，长生之后，孤独才是恒久不变的。甚至是已被夷灵同化的你们，都逃不过孤独的炙烤。”

“至于不让你离开……我也只是想和故人聊几句罢了。可惜，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了。不过宇宙万物，不断变化才是恒常的。”

“哼，我……不后悔追随他！”悺有些生气，但语气也犹豫了几分。是啊，自己连最初的记忆都没有了，真的不后悔吗？如果有记忆，又会后悔吗？

男人看穿了悺的心思，继续道：“我学习了千万个文明的文化，游历了数不清的其他宇宙，才学会和孤独常存。”

第36章 偶遇和谈判

男人起身，伸了个大大了懒腰：“老夫休息太久了，再不出来，就直接迎接宇宙终结啦！哈哈哈哈！”

悺对男人的突然发笑只觉莫名其妙，正欲说话，男人便拍着她的脑袋道了别：“有人来了，老夫先走了。女娃娃，有目的的活着可能是好事，但心无所依，未必也不是一种圆满。”

男人渐渐模糊，悺被他提醒，来不及感知，也立刻遁逃而去。

可还是晚了，悺才进入虚无空间，覆盖了整个星系的灵魂之力就立刻锁定在她身上。环顾四周，还是那个荒芜的行星。悺竟是被生生拉了回来。

“怎么倒霉的老是我啊……”悺都被气笑了。

行星地表，明渺神情警惕地出现在悺的身旁。

“神仙？妖怪？”明渺打量着这个泛着恶意的女子，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哦，是你啊……”

“要杀要……”

“刚才谁在和你说话？”明渺打断了悺的话语，灵魂之力细致地四下搜寻。

悺好奇地打量起这个男人，上次见面没说多少就开打了，但她总觉得……这个男人现在对她没什么兴趣。想到这里，悺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这悠长的生命历程，早点结束，可能还好一些吧……

“哦，是一个男人，他说他是古神。你比从前强了许多，但我感觉你不是他的对手。”

明渺搜索无果，这才发现了悺的异常。

“怎么？心情不好？听施心说，那个叫亁的夷灵之主给了你自由？”低头疑问，明渺总觉得现在的悺没有了以前的狂热。

悺像被戳到痛处一样，顿时沉默。她缓缓低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双眸。

好奇心大发的明渺，从灵域中掏出了一壶酒递到悺的跟前，盘坐到了她面前。

“这位姑娘，我有酒，你有故事吗？”明渺笑道。

悺接过酒，质疑道：“你不杀我？”

“规矩是格杀勿论没错。你修为直降，生死就看你的故事能不能让洒家满意了。”明渺嘿嘿地笑，像个奇怪的大叔。其实他总觉得，悺和其他的夷灵之主不太一样。至于是哪里不一样，他可能自己也说不清楚。

“呵呵，那小女子的命，就交给大爷您定夺了。”悺不觉得明渺这个玩笑哪里好笑。

“请。”明渺有些迫不及待。

悺坐直了身子，仰头喝了口烈酒，苦涩中带着甘甜。

“听刚才那个古神说后，我想起了部分往事，我原本是第二宇宙的最强者……”

繁星轮转，明渺安静聆听，时不时地疑问一句；而悺也一一回答，两人像久未碰面的老友，深谈许久。

最初的宇宙大战，参与进来的不仅仅是元宇宙，几乎那时存在的所有宇宙都被牵扯进来。如今的时空混乱和当初比起来显得不值一提。

而战争之中，无数神明也分为了几个派系。有劝和的，也有治世观念不同，势不两立的。最后，主张毁灭宇宙的古神，也就是现在的亁，和其追随者神秘失踪。只有少数的神明知道，他已经成为了最强大的夷灵，暗中在各个宇宙发展着自己的势力。

“那……你们为什么要毁灭宇宙呢？宇宙毁灭，你们自己说不定也会跟着消亡吧？”明渺问道。

“我……不记得了。”

悺看着夜空，眼神迷离，明渺感觉到了她不可言说的哀伤。

明渺起身伸了个懒腰，感叹道：“这么看来，除开所做之事的对错，你们也只不过是一群志同道合的生灵而已嘛……”

眯着眼，悺都觉得自己看错了。明渺的背影，和刚刚的那个神秘古神，几乎一模一样！迟疑后，悺还是选择了沉默。

“那个……你如果想活着，最好是去其他宇宙吧！如果遇到其他神明，你就不会这么好运了。”犹豫半晌，明渺动了恻隐之心，还是觉得放过这个有些可怜的夷灵之主。

“呵呵，多谢大爷放过奴家。不过……生死终有时，我不走！”

“在你手上痛苦死去的生灵，少说也是以亿数计了。如果是水月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下次见面，我也不会留情的。”

明渺不再劝说，留下了一句话便走了。

星光穿透稀薄的大气，荒凉的行星寂静无声，悺久久跪坐。将最后的酒一饮而尽，悺突然笑了，鹅蛋状的脸上，纯白的双目逐渐有神，竟是生出了一双蓝色的瞳孔。

“这个人，还真有趣……”

……

在离银河系数亿光年的地方，龙水月在一个巨型黑洞外安稳悬停。

“这个文明在能量分级中曾达到五级文明，却用超光速飞行器创造了虚无空间包围自身。宇宙之中，这是在不能开辟空间后，唯一能隔断大部分文明观测的方式了。但隔绝之后，他们的文明进程停滞不前，现在已经没有了星际旅行的能力。”守望者解释着这个质量异常的黑洞原理。

“可是对于同等文明来说，不异于掩耳盗铃。”淡淡回应，龙水月向黑洞极速掠去。

没有空间科技，星际联盟的成员资格也会取消。在守望者的继续解答中，龙水月了解到，这个文明甚至删除了自己的历史资料，龟缩在黑洞之中。

现在，他们甚至连接触星际联盟的资格都没有了。当危险来临，除非星际联盟或高等文明主动出手，不然这种文明甚至连存在过的痕迹，都会被包围的虚无空间吞噬干净。

龙水月穿过了表层的虚无空间，直入星河。眼前是随处可见的人工造物，反重力飞行器来往不停。

“如果不是外星入侵者和神明护佑，地球人类也有概率走上这条路吧……”心中感慨，龙水月向着目标闪现而过。

但她又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猜想。能够统治整个星河的文明，无一不是掌握了宇宙微观、能量组成、空间跃迁等技术的文明，人类……可能都撑不过外星文明的持续试探。

“在我的数据库中，他们在十三亿年前和相邻星系发生了战争。存亡之时，双方的神明出手。这个文明，以神界毁灭的代价换取了和平。但同样的，他们也自断手臂，封锁了自身的科技发展。”守望者紧跟着龙水月，他一路上惊奇不已，以他的空间技术，竟是有些跟不上龙水月了。

“怪不得夷灵选择了这里。光体人说得没错，宇宙太大了，即使是星际联盟，也管不了太多的纷争。”

守望者本身话也不多，但这次的一同出动，龙水月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还是让他觉得怪怪的。

反应未及，守望者没有及时停住，头部巨大的圆孔倒影出了无数战舰残骸。

中心黑洞旁，无数生灵被凝结的尸身被引力获取，连成一条线向黑洞表面极速跌落。围绕着黑洞，许多巨型舰船不停歇地发出能量波，甚至有反物质武器的存在。

龙水月无言地看着这个英勇的文明，柳眉紧蹙。用这种手段去对付夷灵，想必这个文明的灵修强者都英勇战死了。

星舰还在战斗，其中有许多也在同时发生自爆。夷灵的神智侵蚀，让这个文明的生灵疯癫后自相残杀。在龙水月的感知中，四处发生着人间惨剧。

“这个，我来。”不多言语，龙水月咬紧了银牙，朝着黑洞的方向注目而视。

幻彩浮动，时间静止，连守望者也不例外地被定格在空间之中。

黑洞中，一个不可名状的怪物被慢慢抽离，这是被附身成长后失去理智的虫族神明。它挣扎着，怒吼让时间静止的黑洞表面都泛起了涟漪。随着怪物的抽离，在黑洞表面的一层薄膜也被拉出，在它身后形成了一条数光年长的黑线。

“吾乃神明，尔等……”

“闭嘴。”怪物的传音被龙水月瞬间阻断。妖王之魂的威压，让这恒星还大上数倍的怪物肉身开始皲裂。

“哈哈哈哈！神……”

话没说完，怪物的身体裂缝放射出彩光，在静止的时空中无声爆开，随后归于无形。

剧变太快，明明释放着无形精神能量的夷灵，只在瞬间就没了踪影。守望者反应过来时，龙水月已经不在身旁。

“你先去下一个目标。”慵懒的传音是从邻近的星系传来的。

“前辈们口中的时间法则之力么……”

守望者的分析中，早就料到了龙水月会插手这两个星系的古早纷争。在宇宙默认的规则中，神明是不能插手其他文明和神界的事的。可如果是地球神明的话……

残破的星舰群中，生灵的电波欢呼久久回响。守望者矗立着，这个文明，让他想到了自己的过去。那时自己的出身文明，不也是这样不妥协，孤注一掷地对他寄予厚望吗？

“他们，比他们的前辈们要勇敢许多……”

守望者的圆孔光芒闪烁，闪身消失。他此刻觉得，去到地球神界，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施心、龙水月、方止等人，让他许久未有的感情有了波动。他决定，不再删除数据，就像李糖有一次对他说的，过去的点点滴滴，才能让生灵之所以是生灵。

带着对逝者、对文明的敬意，守望者追向了龙水月故意留下的瞬移痕迹。无论对方的神明如何，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放过这个可怜的战败文明。

仿佛过了很久，又像只在转瞬，两人自空间之门走出。

龙水月看着黑洞表层慢慢散去，星河显现，电波散逸，这才缓缓转身。

“我可能做的是错事，这两个文明可能还会发生战争。”龙水月像是在对自己说话般，传音微不可闻：“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如果阻止不了宇宙终结，那也该让他们亲眼看看自己的结局。”

黑裙浮动，龙水月向着远处的星空遁去。

一直沉默的守望者这才自语道：“好厉害……那可是仙君境神明啊！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回想着龙水月风轻云淡地瞬间胜利，守望者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甚至觉得，当时就算诸神合力，这个神界的神明也不是龙水月的一合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