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朕这个字眼的时候，秦云依就提高了十分的精神，垂眉顺眼答道：“不是，陛下是真龙天子，岂是凡俗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那你为什么……”文帝想知道答案，又怕这个答案太过残忍。

秦云依知道，帝王的自尊，是不允许自己这么一个妇道人家挑战的。

说得婉转，皇帝或许会认为自己矫情，无非是想要更多的筹码在手里头，说得狠绝，难免他会将怒火迁怒到蒋宁和福哥儿身上。

皱眉思索，想起了赵小棠前世背的一首诗，秦云依立即有了主意。

铺开宣纸，秦云依在宣纸上面写下了一首诗：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娟秀的字，在白色的宣纸上是那么优美文雅，文帝细细读了三遍，才低低唤了一声：“云依——”

恨不相逢未嫁时，他明明是在她还未嫁娶的时候遇见了她，却没有阻止她嫁给另个男人。

如今，当他回头想要争取她的时候，她却告诉他，恨不相逢未嫁时。“云依，难道你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秦云依听了文帝的话，露出了一丝无奈，“陛下，臣妇的心很小，容不下两个人。”

文帝自然听得出秦云依的意思，闭了闭眼眸，“你跟着他，撑死了，也不过做个臣子的夫人，跟我在一起，尊贵无比，难道这样的荣耀，你肯舍下？倘若你觉得在宫外的日子委屈你了，那么我答应你，必定给你寻个妥帖的新身份，让你光明正大地成了朕的妃子，跟我共享这万里河山，如何？”

秦云依望着文帝，见他眼眸里盛满了柔情蜜意，知道此时此刻，他说的都是真心话，若是换到前世，必定会感动她，她也会因为皇帝这片深情厚意，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可今世，却一丝波澜也没有留下，因为秦云依很清楚，最是无情帝王家。

在他爱着一个女人的时候，在他宠着一个女人的时候，天下是归这个女人所有的。倘若有朝一日，厌恶了这个女人，那么，当初有多么爱，就有多深的厌恶。

秦云依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也明白取舍之道，她知道，跟皇帝在一起，她或许会得到荣华富贵，一生荣耀。可她也彻底失去了亲情，还有难得的爱情。

蒋宁对她一片赤诚，她怎么能在丈夫的心里插上一把刀？

何况，为了她，说不定皇帝会暗中下手，铲除蒋宁，留下福哥儿这个半大的孩子。

等福哥儿长大了，她这个做母亲的，该怎么面对儿子？难道对儿子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好？秦云依不是一个自欺的人，自然知道，这样的理由到底有多么的蹩脚。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秦云依都不会答应文帝这样荒唐的要求，她之所以不敢明目张胆去拒绝皇帝，是因为福哥儿他们，生怕自己的拒绝，会让文帝忌恨他们。

“陛下，若是臣妇是那样的人，陛下会真的喜欢吗？”

秦云依反问道，“抛夫弃子，就只是为了自己眼中的富贵，这样的女子，会是陛下真心喜欢的人吗？臣妇若真是这样的人，陛下就该后悔了，后悔喜欢上臣妇，因为臣妇和那些人并没有相同，要的是荣华富贵，想得是怎么算计陛下。”

文帝心口一窒，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以为，用天下最好的东西来吸引她留在他身边，她却告诉了他，她若是贪慕这些东西，就不值得他去喜欢的。

“我不在乎，云依，我不在乎。”

“可臣妇在乎。”秦云依的目光投向了屋梁，“从重生那刻起，臣妇这一生所追求的，不是权势地位，而是一家团聚。”

重生两个字，震惊了文帝，他张大口，呼吸急促，似乎不敢相信秦云依所说的。

秦云依直视着皇帝，“只有真正死过的人，才知道珍惜身边的人，臣妇死了一回，就比谁都珍惜自己身边的人。臣妇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想留臣妇在你身边，但是臣妇，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和家人生活在一起，而不是一个人困在深宫里，慢慢地死去。”

文帝的手微微颤抖，最后，他问道：“你的前生……”

秦云依坦然一笑，“陛下是不是觉得臣妇是妖孽？”

文帝沉默了，如果秦云依是妖孽，那他自己算什么？“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也许，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结果，只是他不甘心罢了。

秦云依坐了下来，慢慢地将前世的事情一一说来，当然，她说的时候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不允许自己太过激动，从而在言辞上给文帝钻了空子。

至于她变成了厉鬼这件事，秦云依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只是说得了一个道人的相助，才能重生做人。

文帝想起了在帝陵里的那道光，难道当初，那个道人帮助了秦云依，之后，就间接帮助了自己？

为什么秦云依的重生，会影响到自己的命运？或许，那个妖道说的是真的，秦云依是自己的真命皇后，因此，她的重生，也会影响到自己的命数。

秦云依见文帝望着自己的双眸里充满了深情，越发不安了。她垂着头，无奈道：“陛下，请你成全臣妇。”

“如果我告诉你，你是我的真命皇后，你可愿意回头，和我在一起？”

文帝急切表明一切，以为这样的话，会动摇秦云依的意志。“云依，你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你知道吗？”

秦云依闻言，知道劝不了文帝了，最后，她无奈道：“若是陛下非要这么想，臣妇只能以死来回报陛下这番深情。”

文帝闻言，大怒，站起身道：“你是在威胁朕！”

“陛下，你说错了，臣妇不曾威胁任何人，臣妇只是说出事实。一身不能侍二夫，请陛下成全。”秦云依跪了下来，俯首乞求。

面对着秦云依如此卑微的乞求，文帝的心如刀割，他若是成全了她，谁来成全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