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气得浑身颤抖，偏偏她身上还有差事，也不想和墨菊继续纠缠，只是扔下一句话：“墨菊姑娘，我劝你说话做事，还是多留一点余地，嘴里不饶人，你能得什么好？”

墨菊闻言，眉眼都横起来了，就要撅起嘴巴骂人的时候，翠玉已经走掉了。可她的那口气梗在胸口，怎么也咽不下去，就揪着那个丫鬟的手臂，狠狠拧了几下，怒斥道：“都是你这个小蹄子没有眼色。”

那个丫鬟的眼里充满了泪水，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翠玉姑娘生气，墨菊姑娘也生气。

等墨菊一走，小丫鬟窝在角落里哭泣，这个时候，白梅出现了，问了前因后果，最后，拿出一块手帕帮她抹着眼泪，无奈道：“你这个丫鬟，心眼太实在了，这府里，哪个人不晓得曼娘姑娘是不受夫人待见的，你眼巴巴跑去报信，岂能不惹恼翠玉姑娘？”

“还有墨菊姑娘，她一向和夫人跟前的丫鬟都不对盘，面服心不服，拿捏不住别人，还不找你做筏子，发泄几句？”

见这个丫鬟露出了迷惑的神情，白梅叹息道：“这府里的关系盘根错节，不是你一个小丫鬟能明白的，以后，凡事都多长一个心眼，看着别人怎么做，照着别人的做法，依样画葫芦就是了，千万别出头。”

枪打出头鸟，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而这边，翠玉领了叶曼娘去了秦云依的屋子里。

秦云依已经换了一身衣衫，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绣折枝花卉纹对襟袄子，里头穿着一件玉色绣花诃子，再配上一条樱草色长裙，双肩搭着一条浅蓝色的绣花披帛，梳着同心髻，戴着一支珍珠凤头钗，耳边是同样色泽的珍珠玛瑙耳坠子，脸庞微胖，秀眉水眸，肌肤如雪般晶莹。

打扮虽寻常，但是隐约透出的雍容华贵，还是让叶曼娘的心微微一凛。

秦云依瞧着叶曼娘，见她的身量依然窈窕，肌肤如瓷，秀目柳眉，风姿一点都不减，反倒是添了几分，再细细打量她穿的衣衫，嘴角划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

叶曼娘特地选了一件白底绣五彩蝴蝶交领袄子，配一条松花绿鸢尾花细褶裙，既不张扬，偏偏又能衬得她如出水芙蓉般，倒是很符合现在的通房丫鬟的身份。

叶曼娘给秦云依福了福身子，秦云依抬手让她起身，然后指着小杌子道：“坐吧。”

叶曼娘不动声色看了小杌子一眼，最后，还是斜欠着身子坐下来，不敢放肆。

翠玉见叶曼娘也知礼，心中的不喜减低几分。

秦云依开口问道：“这些日子，叶姑娘住的可习惯？”

叶曼娘垂下头，恭敬道：“有夫人照应，婢妾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婢妾，怎么听，怎么不舒坦。不过，秦云依也不是那种苛刻之人。

前世，钱子贤的妾室，她都没有刻薄到，如今一个假妾室，更不值得她刻薄了。

“有什么需要，就和周嬷嬷说，若是周嬷嬷也做不得主，再递话给翠玉就行了。”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她秦云依不想见到叶曼娘。

叶曼娘也不是傻瓜，立即领悟了秦云依的意思，抬起眼睛，嗫嚅着唇瓣，才吐出一句话：“婢妾想过了，虽然夫人厚爱婢妾，婢妾却不是一个不知礼的人，这规矩，该立的，婢妾也不会含糊一分。”

秦云依看了叶曼娘一眼，笑了，叶曼娘开始迫不及待了吗？“叶姑娘，你想立什么规矩？”

叶曼娘闻言，倒是一愣，她以为秦云依逮到这样的机会，肯定想磋磨自己，谁想得到，秦云依反倒把问题抛了回来？

“自然是做妾室该立的规矩。”

秦云依重重盖上了面前的官窑刻莲花纹盖盅，那清脆的陶瓷声音，顿时让叶曼娘的心一跳。

秦云依见叶曼娘露出了一丝胆怯，心底划过一丝嘲讽，随即不紧不慢道：“这些规矩就免了。”

说实在话，叶曼娘根本连妾室也说不上，最多占了一个通房丫鬟的名头。

在大户人家，主人行房的时候，通房丫鬟是要跟着服侍的，顺便，若是男主人还有需要，通房丫鬟就得跟着男主人再布云施雨。

秦云依再大度，也没有让一个丫鬟盯着自己和夫君敦伦的习惯，何况，自己和夫君敦伦完了，再让丫鬟服侍自己的夫君，想想就咯应。

当然，秦云依知道，蒋宁肯定不会这样子做，可叶曼娘一提起这些规矩，就先让秦云依生出一丝不快来。

叶曼娘没有想到秦云依会拒绝得如此干脆，有点不敢置信道了一句：“大户人家兴的都是这种规矩。”

秦云依拿眼瞅着叶曼娘，叶曼娘讪讪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秦云依的唇瓣扬起了一丝笑，大户人家的规矩，又如何了？

“大户人家的规矩，都是主母立出来的，到了我这里，我说不兴，就是不兴。”

这句话，在叶曼娘的心底打了一个转，随即，叶曼娘就听出了秦云依话里的警告意思。

这府里以她马首是瞻，她说的话，就是这侯府的规矩。

叶曼娘揪紧手里的帕子，她以为，自己一再退让，秦云依会为了显示大度，多少都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如今看来，秦云依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主。

不过，她也被太夫人打怕了，现在对着秦云依，也不敢硬碰硬，深怕秦云依也拿出太夫人的手段来折磨她。

“夫人仁厚，是婢妾的福气。这些日子，婢妾拘在屋子里，就做了几件衣衫。若是夫人看得上，还请夫人收下。”

秦云依见叶曼娘拿出一个象牙色玉堂富贵妆花缎的小包袱，就示意翠玉收下去。

叶曼娘倒是惊讶，这次秦云依的动作也真够利落。

秦云依从翠玉的手里接过包袱，翻开包袱，大致看了几眼，就道：“不错，有点心思。”

叶曼娘看着自己的手指，上头有不少针孔，可看到秦云依收下了衣衫，她就觉得自己这份罪，也不是白白受的。

今日，她来说立规矩，不过是虚晃一枪罢了，自从上次说要服侍秦云依被拒绝，叶曼娘知道，立规矩这条路，有六成是走不通的。

当然，她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做无用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