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赵老太太的尸体领了回去，至于其他人的尸体，却由义庄的人安排下葬。

钱氏一早就跟义庄的人商量好了，由秦家出钱，每个人都置办了一副棺材，安安稳稳下葬，入土为安。

一大早，钱氏就赶往灵堂拜祭老太太，却在临时搭建的灵堂门口，听到里头传来吵吵囔馕的声音。

钱氏蹙着眉头走了进去，只见穿着一身斩衰的赵小棠捂着帕子低低啜泣着，赵氏族长满嘴骂骂咧咧，听不清楚在说什么。那些下人和来帮忙的人都翘着手围在一边看热闹。

钱氏见到这样的情形，心生恼怒，纵然老太太生前不得人喜欢，可死者为大，这些人怎么就在灵前就闹起来。

“一个两个的杵在门口做什么？请你们来，可不是让你们吃闲饭的，还不快去做事？”

看热闹的人见钱氏如此厉害，立即一哄而散。赵氏族长皱着眉头，还没有赶走一个瘟神，怎么又来了一尊大佛？“秦夫人，你是来吊唁的吗？”

钱氏笑着点了点头，“是想给老太太上炷香，顺道看一看，这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你有心了。”赵氏族长推着一张笑脸道，“这里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就等着入土为安了。”

钱氏冷笑，真当自己是个傻子，没有操办过丧事吗？“既然族长已经准备齐全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先给老太太上一炷香。”

说着，钱氏就上前从一个丫鬟的手里接过香。这个时候，赵小棠突然扑在钱氏的脚面，痛呼道：“老太太死的冤枉，伯母，你得给我做主啊！”

钱氏这才完全看清楚赵小棠的样子，她穿着斩衰，一张白皙的脸庞，如今是一点血色也没有，苍白得宛如涂着厚厚的脂粉似的，一双灵动的眼眸，此刻如枯井般黯淡无光，眼睛里泛着血丝，还微微肿起。

“你这个贱蹄子，胡沁什么？明明是烧死的，哪来的冤枉？再说，你祖母生前，就要把你逐出赵氏，你如今也算不得赵氏的人，还在这里死乞白赖做什么？”

族长气得一张脸都通红了，这个赵小棠，脸皮也太厚，都赶了几回，愣是不走。若不是看在她是景王府的人，族长早就让人拖了出去。

“今日我豁出去了，就算被人骂死，打死，我还是一句话，我的祖母死的冤枉，死的冤枉。”

赵小棠脸上的泪水，哗啦啦往下掉落：“这些年，她都无病无痛过来了，为什么你们一来，她就死的这样不明不白？”

赵小棠的话，如石头般掉在水里激起一圈圈波澜，原本做事的人，再次停下手，盯着灵堂里的动静。

赵氏族长和族人都气得浑身颤抖，族长指着赵小棠的鼻尖道：“我敬你是王爷身边的人，才给你几分脸面，想不到，你竟然说出这样忤逆不孝的话。老太太的死，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我们是接到老太太的信到京城，就是为了驱逐你这个忤逆不孝的孙女出赵氏。”

“忤逆不孝？”赵小棠重复了一下，然后又嚎啕大哭道：“祖母素来最疼的人就是我，若不是这次，我入了王府做妾室，老太太也不会气狠了，若不是气狠了，又怎么会写信要逐我出赵氏一族。若不是……祖母，是小棠害死了你，若不是我一意孤行，你怎会被奸人所害？”

“你——”赵氏族长真的没有想到，赵小棠句句都把这件事归于谋害，话里话外都把自己捎进去，心中不禁恼怒万分。

原本想放过赵小棠的，如今是她自己找上门来找打。

“哼，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若不是你贪慕荣华富贵，忤逆祖母，她又怎么会驱逐你出赵氏。如今你祖母不在了，我身为赵氏的族长，也该替你祖母清理门户，逐你出赵氏一族。”

“逐我出赵氏一族？”赵小棠冷笑，“害死了我的祖母，如今，也想害死我这个做孙女的。到时候，你们赵氏一族的人就瓜分我们留下的产业，对不对？”

“你胡说什么？”族长听了此言，立即跳脚，“那是我们赵家的产业！”

“赵家的产业，好个赵家的产业！”

赵小棠讥讽一笑，“不知道族长为了我们家的产业是搬过一块砖，还是添一块瓦？还是说，我们赵家的产业，都是族长的馈赠，是族长施舍给我们的吗？”

“难道我父亲当朝一品官，需要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宗长施舍吗？那赵氏一族的五百亩祭田从什么地方来的？赵氏的学堂，还有祠堂，是谁修建的？我爹撒下了大把银子，难道就为了有朝一日，让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白眼狼逼死我们祖孙二人吗？我不服，我赵小棠不服。”

“你这个不孝女，不单单忤逆祖母，如今还公然顶撞宗长，目中无人，实在是丢尽我们赵氏一族人的颜面。来人，把她给我叉出去，明日，我就去京兆府，和这个小蹄子断绝关系。”赵氏族长恼羞成怒，要赶赵小棠走。

赵小棠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趁着两个粗使妇人近身的瞬间，突然朝着其中妇人一个猛冲过去，那仆妇被撞倒，摔得四脚朝天，剩下的那个妇人，不敢掉以轻心，急忙伸手抓住赵小棠的手腕，却被赵小棠一把抓住手臂，狠狠咬了一块肉下来。

赵小棠咬下那块肉，一股血腥味顿时充满了口腔，熏得她十分难受。张口一吐，那块肉就被她呸地一声吐在地上。

这个时候的赵小棠，也顾不上擦掉嘴边的血，直接跪下朝着老太太的灵位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悲戚道：“祖母，孙女来陪你了。”说着，就朝着一根柱子撞过去。

赵氏族人都吓呆了，若是赵小棠真的死在这里，莫说景王，单单世人的唾沫星子也要淹死他们。

本来，他们是按照老太太的意思，收拢那些产业给赵氏一族作为祖产来传承的，谁想到，赵小棠会如此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