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听了妹妹和嫂子的话，就知道她们心底想的是哪些龌龊的事情。

“姐儿是我的掌中明珠，她的亲事是我这个做娘的一手操办的。我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受苦？”

钱二太太却不信钱氏的话。相反，她还觉得钱氏很无耻。

将女儿嫁给半老的男人做继室，然后当着亲戚的面又说出这样的话，还不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

至始至终，钱二太太都认为，但凡能做到侯爷这个位置的，必定是上了年纪的男子。

“是，你是姐儿的亲生母亲，怎么着也不会亏待了姐儿。”

“好了，好了，大家不说这个话了。”钱妍娘站出来打圆场。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来京城，外头的景致还没有机会看几眼，不知道姐儿有空吗？带着我们娘儿几个出去开一下眼界也好。”

秦云依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哪是什么开眼界？分明是想摆她上台，好为他们的官路铺路子。

“我怀着身子，不大方便。”

钱氏听了女儿的回答，颔首答道：“不止是姐儿，就连我也是如此。自从姐儿出嫁了，家里头就剩我一个人打理，屋子里的两个妾室都是不管事的。”

钱妍娘听了，咬牙暗恨。前些年，她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好歹相公是自己一个人的，可现在的日子刚起色，相公就有了小妾。

而自己这个姐姐，这些年虽然富贵，可姐夫身边的小妾一天都没有断过，看着姐姐失宠，自己多少都能找到一点平衡。

如今倒好，临到老的时候，姐夫居然收心了，一心一意守着姐姐过日子。反观自己，到老的时候，却孤身揽镜，实在是不公平。

“说起来，姐姐也真是的，怎么也不给姐夫再添一两个贴心人？”

钱妍娘假装好意道，“要是外头的人知晓，还以为姐姐容不下人。”

钱氏暗自冷笑，也不知道是谁容不下人？自个儿的老爷前前后后纳下的人还少吗？要是搁在她钱妍娘身上，她早就闹翻了天。

“我倒是想，是你姐夫不肯要，要不，我送你几个人，那都是我亲手调教出来，本来是给你姐夫留的，如今你姐夫用不上了。你送给娣姐儿也好，给翔哥儿也罢，怎么处置，你一句话。”

钱氏的话一落地，钱妍娘就杏目圆睁，怒气冲冲道：“不必了，我们娣姐儿和翔哥儿没有这么大的福分，不如送去侯府，侯爷说不定喜欢得紧。”

钱氏分明是要把人送给自个儿的相公，偏说送给自己的儿女，真当她钱妍娘是傻子吗？

秦云依在旁看了，暗自偷笑，这个钱妍娘真当她们母女是好欺负的？

抿嘴一笑，秦云依不疾不徐道：“侯府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若是我夫君真想要美人，还怕没有吗？”

钱妍娘听了，心直往下沉，她们两个，一个有权，一个有钱，哪个都比自己强。

若是自己继续说下去，开罪了她们，回去了，只怕丈夫又要削自己一顿。

想到这些，她是又羞又恼，偏偏又没有胆子和秦云依母女撕破脸皮。

钱二太太暗暗叹气，钱妍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哪个女人喜欢给自己的丈夫添妾室，这明摆着给人家添堵。

“要我说，这妾室通房最要不得，都是狐媚子，大房就是有了那两个狐媚子，才落到这样的地步。”

“说起来，也好久没有听到大舅的消息，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秦云依不动声色问道。其实她想知道钱子贤的消息，即使这一世，无爱无恨。她还是想知道，这个卑鄙的男人，到底落到什么样的地步。

或许，知道他落魄，才能缓解她心中埋藏的怨恨吧。

钱妍娘闻言，重重哼一声。“别提大房那些龌龊小人，若不是他们，娣姐儿怎么会保不住孩子？”

钱妍娘心疼女儿，自然是什么错处都往大房的头上扣。

钱二太太面上也不大好看，却还是说出来。

“你大舅自从被罢了官，越发放荡形骸，整日价流连那些青楼妓馆，而你大舅母，天天闹腾着，后来被你大舅一纸休书休回家。”

“之后，你大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和你贤表哥的孙姨娘勾搭上了，又被你贤表哥给撞破了......可怜那孩子......”话未竟，钱二太太先泪流满面。

秦云依突然觉得，二太太和钱如梦头上白银首饰太闪眼了，让她觉得自己的眼都花了。她垂下头，不动声色用手帕揉了揉眼睛。

“贤哥儿出去喝酒，一夜未归，等我们寻到他的时候，冻死在西大街那边。”

钱二太太即使再怨恨大房的人，看到钱子贤死的时候，她还是很伤心。那个孩子，也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

秦云依闻言，犹如从天堂掉入了冰窟窿一般，浑身发冷。

她苍白着脸，异常艰难问道：“冻死在西大街？在西大街哪里？”

“唉，还不是在陈记豆腐坊附近。听人说，他喝醉酒，一直在那附近哭喊，叫什么平哥儿。”

“我想那些人肯定听错了，贤哥儿的孩儿都没有落地，就被人害死了，哪有什么平哥儿的？”

钱二太太抹了抹眼泪：“我们上京之前，把他安葬了。你大舅父居然连买棺材的钱都没有了，这钱还是我们二房为他出的。”

秦云依觉得自己心口像被人狠狠扎了一刀似的，汩汩流着血。

平哥儿，想不到，钱子贤会喊着这个孩子的名字。

她还以为，前世今生，她都不会听到这个男人喊自己孩儿的名字。

如今，世道轮回，轮到他哭着喊了吗？若是前世，他有一点慈悲之心，平哥儿都不会落到那样的地步。

纵然怀疑平哥儿不是他亲生儿子，他都不该活活逼死她们母子。

她曾经以为自己恨透了这个男人，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如今，听到他这个下场的时候，除了为可怜的平哥儿心痛，她的心，再也不会对这个男人起半点涟漪。

或许，前世那场雪，不单单将她对他的感情全部抹去，甚至，将她全部的爱转化为恨。

而那股仇恨，也随着钱府的大火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