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女儿流落在外头，承蒙大嫂照看，不曾受过什么委屈。”

蒋欣儿想起以前的日子，仿佛觉得经历了一场噩梦似的。

“不过，女儿有几次性命之忧，都是黄莺替女儿扛下来了。可以说，女儿和她共过患难。”

“如今，女儿富贵了，岂能将她撇在一边？她和青莲不同，青莲是哥哥买下的丫鬟，可黄莺和我一样卖身为奴，却为了保住女儿，屡次身入险境。这样的恩情，岂是一点赏赐就能够抹平了？”

“今日，女儿斗胆，想请母亲做主，认下黄莺做义女，为黄莺寻个好亲事，将她风风光光嫁出去，这样子，女儿心里也好过一些。”

“小姐，使不得，使不得！”

黄莺在旁反对：“奴婢是奴才，为主子做点事情，那是应当的。”

黄莺连连摆手拒绝，可惜，蒋太夫人和蒋欣儿都没有把黄莺的话听进去。

蒋太夫人的眼里闪着泪花，望着女儿的眼眸里充满了歉疚。

这些日子，她不曾听到女儿说起过去的生活，可她也清楚，必定是十分难过。

想到黄莺护着女儿走过这一关又一关，蒋太夫人心里充满了感激，她扶着女儿的手臂，道：“别说是这个要求，就算是十个八个要求，娘都答应你，都答应。”

秦云依也上前扶起黄莺，然后对着太夫人和蒋欣儿道：“娘，妹妹，你们别伤心了，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比什么都强。至于黄莺的事情，寻个好日子，认个亲，何必这样大张旗鼓跪着？”

太夫人用帕子抹了抹眼泪，才哽咽道：“你嫂子说的是，以后，我们一家子团团圆圆的，比什么都强。你也别把以前的事情都藏在心里头。有什么话，什么委屈，若是不肯对娘说，就和你嫂子说说。”

“娘，女儿不觉得委屈。”

蒋欣儿笑了。到了今日，她才觉得，以前受的苦并没有白白受。

“若不是遭逢大难，如今的女儿，只怕还是一个什么事情都不晓得小姑娘。经过这一遭磨难之后，女儿也明白了，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福气。”

“你能这么想，就是懂事了，娘也放心了。”

蒋太夫人想着蒋欣儿刚刚出世的时候，跟小猫咪似的，如今，却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时光不饶人，眨眼间，她也老了。

“以后，这府里，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这个老婆子，吃吃斋，念念佛也就是了。”

跪在地上的青莲急了，她跪在地上半日，都没有人理会她。

秦云依和蒋欣儿围住了蒋太夫人，挡住了太夫人的视线。蒋太夫人见不到她，自然也忘了这屋子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可青莲不甘心，这件事已经弄成这样了，她若是失败了，以后休想翻身。想到这点，她期期艾艾叫了一声：“太夫人——”

蒋太夫人听到青莲的声音，浑身一震。

想起这些年，青莲跟着自己身边服侍的日子，再想想女儿身边的黄莺。她没有来由地升起了一抹厌恶。

同样都是奴才，可黄莺比青莲好太多了，至少，黄莺从未在外头显摆自己对小姐的大恩。

做事低调，为人谦让，这样品德高尚的人，才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人。

“青莲，你还跪着做什么？地上凉，小心身体。”

青莲听到太夫人关心的话语，眼圈一红，太夫人还是关心她的。这么说来，那件事，也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于是，她低着头，小声道：“奴婢不敢起来。”

蒋太夫人的神色微微一凛，她突然间觉得，眼前的青莲是如此的陌生。一样的眉眼，一样的温顺，却给她带来了强烈的陌生感，好像从一开始，她都不认识青莲似的。

想到这些，蒋太夫人感到有点伤心。这个孩子，自己看着长大，什么时候有了那些心思？

又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些非分之想？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从一开始，就不该对这个丫鬟太纵容，要不然的话，她怎会一步步踩进去，到最后，连回头的机会都不愿意给自己留。

“青莲，我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吧。”

青莲是个聪明的人，她听到蒋太夫人语气并不好，害怕惹恼了蒋太夫人，就赶紧站起来，对蒋太夫人行礼道：“谢谢太夫人恩典。”

蒋太夫人清了清嗓子，对青莲道：“今日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从明日开始，你就不用来这边服侍我了，这屋子里的几个丫鬟都上手了，你就安心绣嫁妆吧。等过些日子，我帮你寻一户好人家，你嫁过去，做个正经的娘子，比什么姨娘要强上百倍。”

青莲不敢置信望着蒋太夫人，好像蒋太夫人说的语言，她压根听不懂似的，“太夫人，奴婢不走，奴婢不离开你。你若是厌恶了奴婢，奴婢在外头做打扫也可以。”

蒋太夫人想不到青莲会说出这样的话，这岂不是让她难做，“青莲，哪有一等丫鬟做洒扫的？你快歇了这个心思，好好回屋绣嫁妆。”

青莲摇摇头，急切摆手道：“奴婢不嫁人，奴婢不嫁人！那些人，能是什么好人？不是五大三粗的，就是大字不识的莽夫，太夫人，你怎么这么狠心，看着奴婢被这种人糟践了？”

想到自己日后要做个黄脸婆，青莲慌不择口，等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又深深懊悔自己不会说话。

这话一出，蒋太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蒋宁的眼里闪过一抹狠厉，而蒋欣儿气鼓鼓望着她道：“青莲姑娘，你真是矜贵啊，帮你寻户好人家，反倒是糟践你。”

“那我问问你，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来配你？是侯门大户的贵公子？还是位居三品的朝廷大员？要不，送你进宫好了，说不定，咻地一声，你就飞上枝头当凤凰，那多好啊！”

“我们侯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行行好，给我们指点迷津，说说，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家，也让我们开开眼界好了。”

蒋欣儿的声音一落地，屋子里响起一片嗤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