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老翁只想快点打发她走，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不知道老人家平时烧火，是用柴吗？”秦云依问出来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老翁闻言，冷笑数声：“不用柴，我砍柴做什么？不过，也不全是柴，有些时候，也用干草。”

“不管是柴，还是干草，其实都是烧火用的。”秦云依含笑道，“就拿病人来说，有些人是官宦，有些人是贫民，可在我的眼中，一个人生了病，就算他是金枝玉叶，他也只能算是病人，而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在一个好大夫的眼里，身份的高贵与低贱，本就是不相干的事情。”

“难道说，一个没有柴火的人，还能计较干草不如柴火耐用，就不用吗？一个大夫，难道会因为病人的身份，而见死不救吗？”

“但凡有点良知的大夫，相信都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老人家，你是个高人，相信你也明白，这世上最珍贵的就是人命，而不是那么金银珠宝。”

老翁沉默了，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反驳他的话，更不会拿柴火和干草做比较。

其实这些年也是他自己钻了牛角尖的，总是以为那些高官贵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宁愿看着他们死，也不愿意出手相救。

可正如眼前的姑娘所说，一个人的身份，不代表他的好坏，何况，这也与治病没有关系，医者父母心，怎能因为对方的身份见死不救？

“好，那个人我救，不过，我这些日子，还有一些事情走不开，不能马上去应诊，你就先把药丸带回去吧。”

秦云依闻言，顿时一喜，前世这个老翁也是救了一个大官而扬名。

不过，那个时候，他是在不知道那位官人的身份而救的。

事后，据说那个大官送的银子，他分文不收，连夜卷起铺盖就走了。从此无人知道这个老翁的下落。

“多谢大夫。”秦云依敛衽行礼，然后又对老翁道：“为什么老人家不收弟子呢，若是有人学了老人家的医术，日后，定能救不少人的性命。”

“我是个名不见传的乡村大夫，谁肯给我做徒儿？”老翁讥笑道，“再说，我年纪一大把了，也活不了几年，就算是想收徒，只怕也是白白耽误人家。”

秦云依闻言，却暗暗记在心里头，这样好的医术，不能让它白白失传了。怎么着，也得找个合适的人来这里学医才是。

老翁取来了药丸，秦云依跟着递上银票。老翁看着银票犹豫了一下，秦云依也看出老翁的心思，就道：“这些钱，老人家留着，日后兴许还可以帮助不少穷人家，过好日子。”

老翁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娃长得一双透视人心的眼睛。

将银票接过来，老翁道：“我活了一把年纪，倒不如姑娘有见识，当初，若是肯给有钱人看病，指不定会帮到更多人度过难关。”想到这里，老翁的神色有点黯然。

秦云依知道，老翁是在后悔当初的清高，若是当初也肯去救治富人，存下财物，兴许还能多做几件善事。

“老人家，如今也不迟。你也别太在意以前的那些事儿。”

老翁点点头，秦云依这才告辞，带着药丸回到了家里――

回到家里没有多久，秦云依就听说魏仲文病重的消息，而随之而来的，居然是章婉如要嫁入魏家冲喜的消息。

冲喜？

这样的字眼一传出，秦云依就知道魏仲文是病入膏肓了，难道真的不能救他的性命吗？

就算不能长命百岁，至少也得延长几年也好。摸着手里的匣子，里头正藏着救命的药丸，秦云依想到这点，就急匆匆吩咐下人，套马车出去。

秦云依到了章府，递上名帖，心中暗暗祈祷章婉如能出来见她一面。不消一会儿，一个婆子就出来相迎，道：“我家小姐在屋子里等着蒋夫人。”

听到蒋夫人这样的称呼，秦云依很不习惯，不过，她知道以后人家这样称呼她的机会会越来越多了。

到了章婉如的院子，秦云依轻步走了进去。

见章婉如低着头绣嫁妆，秦云依的心划过一丝疼痛，这样好的女子，前世落到那种下场，难道今世，也得不到幸福吗？

魏仲文若是一死，她就真的是个寡妇，还是一个没有子女傍身的寡妇。

“婉如？”秦云依涩涩喊了一声，她和章婉如并没有多少交情。其中，偏偏夹着一个魏仲文，想必，此刻的章婉如，真的有恨自己的权利。

“你来了。”章婉如抬起螓首，只见那白嫩无瑕的脸庞，此刻有一个红印子，留意到秦云依的目光，章婉如摩挲了一下脸颊，道：“和我娘有了几句口角，不碍事的。”

秦云依明白了，章婉如这桩亲事，是她自己争取来的，也难怪章夫人生气，谁肯看着自己的女儿要掉入火坑。

做母亲的，哪能不心疼？

“这件事，难道你没有和你娘商量过吗？”

章婉如泛起一抹苦笑，道：“我娘的性子，难道我不晓得吗？可我不能抛下魏大哥，我知道他心底只有你，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却什么都不做。这样的话，我一辈子都不开心了。”

说着，章婉如捂着脸，低低哭泣起来。甚至有些泪水顺着指缝，滴到她那件浅红色彩绣花蝶纹对襟褙子上。

“对不起，婉如。”秦云依很真诚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介入你和魏大哥之间的感情。婉如，请你原谅我。”

“你没有错。”章婉如望着眼前明艳动人的秦云依，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比自己好看。

当初那么一点妒忌之心，此刻也烟消云散了。

再想到魏仲文的痴心，明明知道秦云依嫁了人，还在睡梦里念念不忘。

这样的他，让人恨不是，爱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