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婆当日救过秦朗也是真的，他曾经被一只恶狗追赶，是三婆拿着扫把，从恶狗的嘴下救下他，也因为这样，三婆的看门差事一直做得稳稳当当。

当日，钱氏刚嫁进来，自己不过是随口提了三婆的事情，想不到十几年过去，妻子还记得一清二楚。若是她心中没有自己这个做丈夫的，何必把一些不相干的事情记得如此之牢固。

三婆也红了眼，对着钱氏道：“夫人心慈，倒是奴婢拿大了，实在是不该，还请夫人宽恕则个。”

钱氏也不为难三婆，对着徐嬷嬷使了眼色，徐嬷嬷愤愤不平地带着下人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秦朗和三婆，并钱氏三个人。

“有什么话，你现在就说吧。”钱氏和颜悦色道，“若是嫌弃门房的差事辛苦，我也可以帮你做主，只要是你能做到的差事，我都许了你。”

钱氏看到三婆身后带了一个婆子，带着斗笠，心底暗暗奇怪，难道三婆是想推荐人么？如今这个风头火势，不管是谁荐的人，都得要三思而后行。

也因为这样，钱氏一开口就说给三婆换差使，而不是问她身后是谁，就是不想三婆拿大，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安插进府。

三婆低着头，不说话，钱氏正奇怪，三婆身后的婆子却取下斗笠了。钱氏望着三婆身后的人，浑身颤抖，等回过神，眼泪已经流了满面。扑到秦朗身上，钱氏久久不语，望着丈夫瘦削的脸庞，还有一脸的憔悴，钱氏的眼泪越发掉落地厉害。

秦朗见三婆退下去，才放手搂住自己的妻子，安慰道：“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么？你哭什么？”

钱氏轻轻捶着秦朗的肩头，哽咽道：“老爷，你真真狠心啊，这些日子，也不给妾身捎一句话回来，若不是看姐儿一个人撑着辛苦，我我早就...”

到了后头，钱氏哭的说不出来，秦朗却明白了妻子的意思，若是舍不得子女，只怕钱氏一早殉情。

一想到妻子这番深情，秦朗的心软了，“玥娘，你的心意，难道我还不知晓么？若不是路上耽搁，我早就捎话回来。唉，这一路上，我几次差点没命。若不是记挂着你们娘儿几个，我早就...”

钱氏捂住了秦朗的嘴巴，道：“老爷不许胡说，你要长命百岁的。”4

秦朗拉下钱氏的手，然后对着她道：“现在时辰也不早，我们还是赶紧先安排安排，若是迟的话，只怕这事情就不好办了。”

钱氏不解，秦朗低声说了几句，钱氏惊得连连后退，不敢置信道：“他们，他们怎敢如此？”

秦朗冷冷哼了一句道：“他们怎么不敢？这路上，追杀我的人可是分了两批，就连你的亲哥哥都对我下手，还有什么人不会？”

钱氏不敢相信，对秦朗道：“我哥哥？！”

秦朗见钱氏的脸色苍白，也不忍心，就撇过头道：“你大哥钱亮，就是一个狼子野心的人，这次，若不是他暗地里派人去杀我，我也不至于会拖到现在才回来。”

这席话，如一盆冰水，淋得钱氏浑身发抖，自己的亲哥哥，居然会下手杀自己的夫君，真应了姐儿的一些话，这钱府的人，图谋的就是秦府的产业。

“婉娘，你是你，你哥哥是你哥哥。这点，我还是会分清，如今之计，我们可不能让那些狼子野心的人得逞了。要知道这脏水泼下来，你的脸面，我的脸面，只怕都没有了。”秦朗见钱氏的脸色越发的不好，出声安慰道。

钱氏双目迷茫，喃喃道：“老爷你回来了，他们不就罢手了么？”

“罢手？！他们想罢手，我还不想罢手！”秦朗的眼里闪过一抹寒光，“居然对老弱妇孺想出如此阴毒的计策，实在是让人齿寒。何况，若不是我吉人天相，你们母女几个人，岂不是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么？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秦朗怎能吞下这口气，欺辱我的妻女，和欺辱我有什么分别？”

钱氏听了秦朗的话，散掉的心神也回来了，她牙齿咬的格格作响，“这些人，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老爷说得对，我们不能轻易放过他们，就算不弄得他们身败名裂，也要他们在苏州里头立足不得。平日里头，说什么礼义廉耻，到了关键时刻，礼义廉耻全成了他们的遮羞布。对姐儿这样的一个丫头，他们居然会想到用如此阴毒的计策，实在是让人...”

钱氏说不下去了，这些日子，她们母女受了多少委屈，若是真的一句句说出来，只怕是三日也说不完。

秦朗拍着钱氏的背安慰了几句，然后吩咐钱氏该怎么做，钱氏抹了抹眼泪，听从了秦朗的安排，开始着手准备一应事宜——

月上中天，银色的光辉洒满了秦府的各个角落。三婆坐在自己的小屋里，正吃着零嘴。这个时候，一个婆子走了进来，对三婆道：“三婆，我今日叫厨房做了一些小菜，你尝尝？”

三婆见那个婆子带来的食盒里头，有不少是她平日爱吃的东西，于是闪过一抹狐疑，问道：“这菜，是给我了吗？”

“自然不是。”那个婆子笑着道，“今个儿是我生辰，不过，这府里头没有人会记得。我使了银子给厨房里头的人，她们就做了这点子的酒菜出来。我一个人吃着也没有意思，想着三婆你也一个人，就过来和你凑凑热闹。”

三婆不疑有他，就和那个婆子吃了起来，没有一会儿，三婆就昏昏欲睡了。那个婆子见三婆睡过去，嘴角闪过一丝得意，过了今晚，她就得了自由之身，到时候，她还会有大把银子花用，真真是神仙的日子，比起在秦府里当差，实在是好太多了。

将三婆搬到床上去，那个婆子踢了她一脚，道：“老货，吃了我这么多东西才倒下去，真真是浪费我不少银子。”

不过，她随即又想起自己的正事，于是顾不上三婆，蹑手蹑脚地跑到后门，打开了门栓，将几个男子放了进来。那几个男子一见那婆子，就垂涎着道：“这一路上，你可安排好了么？”

那婆子嗤笑了一声，然后道：“你放心，这二门，三门的几个婆子，平日里就爱偷奸耍滑的，这个时辰早就睡死了，至于那个三婆，哼，吃了老娘一脚，此刻正睡着。”

那几个男子听了，俱是一喜，其中一个道：“早就听说秦府的丫鬟都是美人，哥儿几个可是有福了。”

其中一个带头的人敲了敲那个人脑袋，道：“睡个丫鬟算什么，这次，咱们可是要睡秦府的宝贝小姐，听说那个女子，烈性得很，想必到了床头，劲头更足。也就你们崽子几个惦记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行了，行了，可别误事了。”婆子催着道，那几个人急忙跟着婆子往前走了。等到了秦府的内院，那婆子就对着几个男子道：“里头有人接应着，今日小姐屋子里共有两个丫鬟伺候着，你们的动静可不能太大。若是实在不行，打昏了两个丫鬟，对付小姐一个就够了。”

那几个男子听了，点点头，然后就顺着婆子指的方向走去，这几个男子第一次进到这么大的内院，心里头就有点晕乎乎，再想到，前头还有一个娇媚的小姐任他们睡，心里头就像喝了酒一般，压根没有留意到四周的情况。

走了半路，就有一个人提着灯笼上来道：“你们来了。”

带头的人知晓是有人接应，就点头道：“婆婆，就我们几个。今日还多谢婆婆恩典，赐给我们兄弟几个这么好的艳福。”

那个婆子提高了灯笼，望了他们几眼，道：“这是你们的造化。”说完，婆子就在前面带路。

走了一炷香功夫，那带头的人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对着婆子道：“刚才开门的婆子说了，小姐的院子离花园很近，怎么走了这么久的时辰还不到？”

那个婆子冷哼一声，“不过是一只看门狗，平日连内院都进不了几次，能知道什么东西？要是不信我的话，你去找她带路好了，还跟着我做什么？”

那个带头的人见这个婆子说话尖锐，连忙赔不是，那个婆子冷哼一声，继续带路。带头的那个男子心底不舒坦，要不是此刻还用得着这个婆子，早就一巴掌甩过去，看这个死婆娘还得瑟什么劲。

不过，带头的男子始终都没有这个机会，一进入院子，乱棍就霹雳啪啦落下来，没有一会儿，他们就被打得浑身动弹不得。这个时候，婆子提着灯笼上前道：“不长眼的狗东西，居然敢打这样腌臜的主意，今日就让你进得来，出不去。”

那带头的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是中了人家的计策，如今人被打了半死，怎么发落，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情。于是他求饶道：“饶了我，我不过是收人家钱财，替人破灾罢了。”

那个婆子啐了一口，然后对着底下的那些小厮道：“把人看好了，老爷是有重赏的。”这话一落地，那些小厮急忙对婆子道；“徐嬷嬷，你可得替我们多美言几句。”

徐嬷嬷冷哼一声：“想要我多美言，就得把人伺候好了。”说完，徐嬷嬷冰冷的视线扫过那几个男子，那几个男子浑身打了一个冷战，暗暗后悔赶这趟浑水，今日，只怕这性命就送到这里来的。

那几个机灵的小厮一见到徐嬷嬷这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说要好好伺候这几个人，把人家往死里头折磨，却不能折磨死的意思么？于是，他们立即动手将那些人拖进屋子里去，怎么做，自然是不需要问过徐嬷嬷。

徐嬷嬷见了，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想要打她家宝贝小姐的主意，今日就算不要这几个狗崽子的性命，也定然让他们吃足了苦头，看谁还敢觊觎小姐？——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秦府的大门就被人拍开了，进来的人赫然是秦府的大长老等人，当然，族长也在场。

钱氏听说这些人来了，急忙让丫鬟婆子出去把他们迎进了大厅。等钱氏进去的时候，大长老和几个长老脸色晦暗，脸上俱是一片冰霜。

钱氏笑着上前给大长老行礼道：“不知道长老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

族长这时不阴不阳笑着道：“夫人太客气了。”

钱氏见到这个族长，心情就不大好了，语气也僵硬了，冲着大长老道：“不知道长老和族长来，有何贵干？”

大长老听了刺耳，猛地一拍桌面，冷声道：“若不是为了秦氏一族的颜面，你以为我愿意深更半夜的跑这一趟！”

钱氏也怒了，挥一挥衣袖道：“长老这话说的就有点偏了，什么秦氏的颜面，我钱氏可没有做过什么丢过秦氏颜面的事情。”

“你没有，可不代表别人就没有。”族长的眼睛骨碌碌转动着，“我看，你自己也被人家蒙蔽了。”

钱氏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她对族长怒斥道：“你莫红口白牙的胡说一通，我秦府虽说是商贾，礼义廉耻却是知晓的。”

“礼义廉耻？！”族长冷哼一声，“一个大姑娘家的，在众目睽睽下说出那等腌臜话，还算知晓礼义廉耻么？”

大长老一听，目光扫向了族长，那眼神里闪着一抹凌厉，族长顿时泄了气，不敢再出声。“今日我们来，是事关秦氏的脸面。钱氏，你身为秦府的主母，就该维护秦氏一族人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