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姑娘这话说的，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一个弱女子，可今日，为了你一个人，不止是我一个人受了伤，你自个儿瞧瞧，这边还有多少人受了伤？”秦云依瞬间就转移了目标道：“你的母亲重要，难道我们这些人就不重要么？都是父母生养出来的，莫说是受了伤，就是掉了一根头发，父母都心疼着。我和我的贴身丫鬟在马车里晃晃荡荡的，一个弄不好，摔了下来就是几条人命，还有车夫跟那些被马撞伤的人，林林总总加起来，难道不比你母亲的性命更重要么？”

这一通话下来，立即引得周围的人一片响应。

人都是如此，一旦牵扯到自我的利益的时候，自然是先保护自己的利益。纪嫣然的几句话，是把话题扯到孝道上，容易引起人的同情心，秦云依却轻轻松松就将话题引到了人命上，这就让纪嫣然的孝道变成了一种自私。

纪嫣然看着眼前这珠环翠绕的小姐，心底一寒，照她的意思，难道自己要赔偿这些损失不成么？不行，这些银子，她上哪里凑去？

于是她用袖子掩住脸，哭着道：“都怪小女子一时莽撞，方才闯下这等祸事。可小女子家境贫寒，莫说是赔偿医药，就是要给各位端茶告罪的银子都没有。如果真要小女子赔偿的话，小女子也就小命一条，再无其他长物。”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用性命胁迫？秦云依的嘴角划过一丝冷酷，她道：“姑娘这话就说过头，我可有向你要银子么？我们这些人受了一顿皮肉之苦，姑娘在这里说了半日功夫，却一点歉意也没有，实在是太让人寒心了。”

秦云依的几句话，轻松的又把麻烦抛给了纪嫣然，纪嫣然咬紧了下唇，知道自己理亏了，才盈盈福身道：“还请各位乡亲，多多见谅，原谅小女子的一时鲁莽，冲撞了各位。”

人群里爆发了不满，有些人是受了一点轻伤，有些人则是摊子被马撞散了，还有的人，是因为这场意外损失了不少银钱。

本来这些人还想着，驾着马车的富家千金定然会赔偿这些损失，结果却冒出了一个贫贱女，不但没有银子赔偿也就罢了，说了半日功夫，全都是说自个儿的事情。

若不是富家千金点了出来，只怕这黑心的贫家女子连个道歉的话也不说了，于是，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谩骂起来。

纪嫣然哪里见过这些阵势，低着头，噙着眼泪，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也许是因为这副模样，终究让那些人软了心肠。于是，那些人骂骂咧咧的散掉了，只剩下秦云依和她的丫鬟婆子们。

纪嫣然见秦云依还没有走，心头就有点发怵，不过，她还是强颜欢笑道：“小姐，我真的是没有银子赔给你，若是你不嫌弃我粗手笨脚的，我愿意服侍你，直到足够偿还马车的钱。”

秦云依冷冷笑了，眼眸里透出一丝冷意，纪嫣然这样的诚意，她可是一点也看不上，其实，今日换成任何一个人，秦云依也绝对不为难，可是对着纪嫣然，就跟对着赵小棠一样，让她无法软下心肠来，毕竟，前世的不幸与悲哀，都是源自这两个女子。

“就如你自己说的，你笨手笨脚的，我收了你做丫鬟，那你能做什么？”秦云依反唇相讥，“做人，有自知之明才好，否则的话，哪天从云层跌下来，就算是不死，也去了半条性命。”

纪嫣然还是垂着头，淡淡道：“多谢小姐的一番美意。”

秦云依和纪嫣然斗了半辈子，哪能猜不出她此刻的心思，拂了拂衣袖，秦云依抛下一句话：“算我今日倒了霉，出门遇灾星了。”

秦云依这句话是别有深意的，当纪嫣然听到这一句话，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原来，纪嫣然出世没有多久，父亲就去世了，剩下母亲一个人，当时的老太太还在世，就动不动拿这些说嘴，纪嫣然的好名声自然就没有了，倒是落下了一个小灾星的名声在外，也因为这样，她一直说不到好人家，不好的人家，她纪嫣然也不愿意屈就，最后，她就选择勾搭上了钱子贤。

钱氏刚刚吃完晚膳，正要起身走动几下的时候，一个婆子突然掀开门帘，慌慌张张道：“太太，大事不好了，小姐的马车受惊了，听人说，如今在苏州城里四处乱撞。”

钱氏闻言，脸色一白，眼前一黑，随即抓住了碧玉的手臂，强自镇定道：“小姐呢？小姐怎么样了？”

那个婆子为难看了钱氏一眼，然后就嗫嚅着不说话。

钱氏一急，怒上心头道：“不中用的东西，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

那个婆子才低下头道：“听人说，马车是停下来，不过，流了好多血，整整是一地的血。”

钱氏身子一颤，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光了，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个时候，婆子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道：“唉哟，我的小姐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你要是真走了，太太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钱氏听到这些话，神智一下子回来，她什么也没有说，从案几上抽出了一根鸡毛掸子就往那个婆子身上抽：“你这个老货，我让你嚎，今日，我就让你嚎个痛快。我家的姐儿福大命大，怎么会是你说的那种短命相。都是你们这些黑心肠子的人整日价的诅咒，今日，我不扒你一层皮下来，难消我心头之恨。”

“娘――”一声呼唤，顿时让钱氏停住了脚，她回头，就看着自己的女儿完整无缺的站在门口，眼里闪着一丝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