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何这么问。但也很实在的回答了秦云依：“自然恨不得吃她的肉，拆她的骨。”

说罢，钱氏笑着答道：“不过这些事情，也轮不到你一个小孩家家来想。咱们秦府的大小姐，可是众人手心的宝儿呢。”

秦云依笑着虚应了几句，心里却翻天覆地。

再次见到赵小棠，她以为自己会立即扑上去，将她活活掐死，或者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将她生吞活剥。

可真的面对那个女人的时候，心里曾经如浪涌的感觉却一瞬间消失了。她努力想让自己去恨她，可却发现无法调动自己的情绪去恨这个人。

仿佛，前世发生的事情，根本都不是真的发生。仿佛眼前的女子，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她的憔悴，她的苍白，都激不起自己一丝心疼，反倒让自己有了一丝反感。

人人都说，没有爱，哪来的恨。或许，对这个妹妹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疼爱，相对的，就连对她的恨，也消失无踪。剩余的，就是防备，再防备。

只要她不再有不轨的企图，秦云依愿意在今世放她一条生路。毕竟，再世来过，是上天赐予的福泽。

重新有了家人，秦云依只想着把这份亲情永远的留住。为了一个不值当的人，真的没有必要花心思害她，到时候只怕会害了自己的家人。

上天，自有它的安排，相信今世的自己，一定不会再有前世的遗憾。

“姐儿在想什么？”钱氏不满，拉了女儿一下道：“都到家门口，还胡思乱想。”

“姐！”一个胖胖的身影扑过来，秦云依立即抱住，亲了一口道：“琛哥儿今天在家里做了什么？”

琛哥儿立即也亲了一口秦云依，然后道：“我和弟弟做风筝，不过，钰哥儿不乖，一直在哭。”

钰哥儿就是最小的弟弟，也是秦云依嫡亲的弟弟。

“那瑜哥儿？”秦云依问道，“怎么不见他和你在一起。”

“爹爹说，瑜哥儿要学算盘。”琛哥儿的话，立即引来了钱氏皱眉。

秦云依立即也明白了，爹爹这是在准备着，想着为这个唯一的庶子留一条后路，日后从商也好，跟着几个嫡子掌管家业也好，总比什么都不会的强——

半夜，秦朗拖着疲惫的步伐到钱氏的屋里，钱氏服侍着他宽衣，服侍着他入寝。

秦朗躺在床上，发现自己的妻子若有所思，也就没有心思再睡觉，问道：“在想什么呢？”

“老爷，听琛哥儿说，今天你叫瑜哥儿打算盘。”钱氏还是忍不住，出口问道，“就算老爷要教，怎么着也是琛哥儿先教，怎么反倒是瑜哥儿先教了？”那个庶子，她可不曾亏待半分，日后的家业，该他的那份，钱氏也不会短了他半分。

见妻子难得气冲冲的，秦朗笑着道：“我说你为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原来为了这个。”

钱氏更加气恼，道：“我们母子几个，在老爷心里一点分量也没有，罢了，以后妾身不说，老爷不肯教，顶多妾身去请了一个师傅回来就是了。”

秦朗听钱氏这么一说，脸沉了下来，道：“胡闹，别把琛哥儿和琪哥儿给毁了。还有钰哥儿，那都是秦家以后的顶天柱，你一个妇人，懂得什么？！”

“妾身不懂。”钱氏也沉了脸，“妾身只知道，嫡庶有别，老爷再怎么偏心，也不能偏到这份上啊。”

钱氏越想越委屈，就去了碧梅那里过了几夜，老爷的心居然就偏着那个庶子，难道就怕自己以后会薄待了这个庶子吗？

秦朗第一次见到钱氏如此委屈的样子，心里不忍了。秦朗知道这些年，自己纳了不少妾室，给了她很多委屈，于是搂着她的肩头道：“你我夫妻多年，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思吗？若是你生的是姐儿，我偏宠那个庶子，自然是有道理。可你为我生了三个嫡子，我再偏宠那个庶子，你觉得可能吗？”

钱氏一想，也对。但是她心里就是不舒服，自己的孩子，老爷不教，偏偏教了那个庶子，于是她道：“妾身也没有别的想头，就是想一视同仁。当然，瑜哥儿的那份家业，妾身也会好好打理，日后绝不亏了瑜哥儿。”

秦朗点了点自己的妻子额头道：“你呀，想太多了。其实，今天琛哥儿给我背起了三字经，你知道我听着有多高兴吗？我们秦府世代经商，从曾曾祖父那边，就盼着出一个状元，或者一个进士老爷。可这些年，苦心培养了一代又一代，到我这代，别说什么进士，连个秀才都没有考到。最辉煌的，也就是出了两个举人，再往前，就没有了。”

“老爷的意思......”钱氏终于明白了，敢情是要培养自己的儿子当官。

“你出身官宦之家，当初娘死活要跟你们家结亲，就是冲着这点。”秦朗感慨道。

其实当初，他看上的是另个大家闺秀，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说那个女子也是经商世家，以后生下的孙子，只怕也是经商的苗子。“你刚嫁进来那几年，娘就盼着有一个金孙落地，到那个时候，她就想把孩子抱过去，好好的栽培。可惜，天不从人愿。”

钱氏见秦朗有点感伤，就道：“都是妾身的不是，提起老爷的伤心事。”

“哎，不说那些。婉娘，我并不后悔娶了你。”秦朗对着钱氏道：“当初，我到了八岁，还不能把三字经全部背下来。琛哥儿真给我长脸啊，才五岁，就会背了。还有琪哥儿，听着哥哥背，自己也会背一两句，最妙的是钰哥儿，听到哥哥们背书，那眼睛一眨不眨的。我看着，就是科举的料。”

“老爷，这孩子还小，日后的造化，又岂是我们做父母的可以预料得到。”钱氏听着也欢喜，“再说，你若是太宠着这几个孩子，只怕他们也不肯吃苦背书，按我的意思，还是早点找个先生启蒙才是正事。”

“对，我怎么忘了这茬？”秦朗一拍脑袋，“若不是你提醒，我差点误了孩子。以后，我定然严加督促这几个孩子。日后，定要这几个孩子给你争一个诰命回来。”

“那，老爷的意思是，以后的家业...”钱氏担忧。

这读书做官，表面上听着很好，可背后哪有那么简单啊，先是要过五关斩六将，就算当上了官，手头没有足够的银子，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毕竟这升迁也好，与人应酬也好，都得银钱开路。自家大哥总是朝丈夫要银子这点不就说明了这个问题吗？

这秦府偌大的家业，难道要白白给了那个庶子不成？

“哎，说了半天，你就怕我把这个家业全给了瑜哥儿？”秦朗总算知道钱氏的担忧，“你放心，我没有那么糊涂，一个庶子，想守着这么大的家业，怎么守？我给了他，他也吞不下去。只怕，到了他手里，就等着被人蚕食。”

“那老爷的打算是...”钱氏不明白，不是给他，为什么独独教他算盘。

秦朗望了妻子一眼，然后道：“我这是为日后打算着。若是将来，琛哥儿，琪哥儿，钰哥儿都出了仕，我们在朝中没有多少人脉，只能靠银钱开路。瑜哥儿负责打理家业，好让他的几个兄弟在背后给他撑腰，让他们哥几个挣个好前程回来。若是他们中，就一个，或者两个出了仕，剩下的那个，就得负责打理这家业，瑜哥儿也就分出去。”

“老爷说的简单，到时候，只怕是个糊涂账。”钱氏对丈夫的这个建议存疑，觉得这样，对自己的子女未必公平。

“你就放心吧，瑜哥儿的那点东西，我会提早分给他，他日后帮自己的兄弟们打理家业，也得按规矩来分钱，不会多拿一分。”秦朗知道钱氏担心什么，就怕日后自己的儿子全部当官了，家业全落到瑜哥儿手里，到时候想拿回来，未必拿得回来。“我的岁数又不大，还能多看几年。”

“老爷。”听到这话，钱氏不悦，娇嗔了说了句：“妾身还指望着你和妾身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对，白头偕老。”秦朗望着钱氏，心里涌起了一抹柔情。

这些年，身边的妾室来来去去，唯独钱氏一直留在他身边，若是没有一丝特殊的感情，那是骗人的。

钱氏见秦朗如此看着她，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没有一会儿，锦帐里响起缠绵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