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夷山钟声

白石铺的山路不算陡峭，种花甚至还能扶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一路前行，韩琦走走停停，才能让种花不至于落后太远。

“伯伯，你们上山干什么啊？”种花忍了一路，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丫头，你不知作何去也跟着我们上山？”老者诧异的问道。

“我看你们这么多人结伴而行，想来山上一定是有意思的东西呗~”

“可不是去看有意思的东西，上山之后切不可胡言乱语，夷山乃是希夷老祖的福地，我等都是希夷老祖的门外弟子，不过是上山亲近师门罢了。小友，你可有希夷山门帖？”

种花双手一摆，表示啥也没有。

老者笑着摸着胡须说道，：“无妨，跟着我一块去看看便是。”

种花看着抱剑靠在山崖上的韩琦，得意的挑了挑眉。

这小子，等会让他白走一趟才好，一天天仗着有武功，跑得比谁都快。

明明不远处就是山门，可走了三炷香了，依旧没有登顶，种花已然体力不支，身边的老者更是扯着风箱一样的胸膛大口的呼吸着。

种花想到自己学过那么多的呼吸方式，举起小手轻轻放在老者的后背上说道：

“老人家，您如果觉得呼吸困难，也不要用这个位置呼吸，越是大口呼吸，越是缺氧，你跟着我学，抬左脚吸气，然后屏住呼吸，下一次再迈左脚的时候吐气，以此往复，你需要每次呼吸都要同一频率，并且，尽量让自己的呼吸绵长一些，这样就不会太累了。”

老者从善如流的呼吸，果真衰竭的体力恢复一些，喉咙也没有刀剐那样撕裂的干燥了。

种花前后的行人见状，也有样学样的呼吸起来，一行人很快便调整了呼吸，又变得精神饱满，人传人现象是很快的，不多一会，一条山道的人，都学会了腹式呼吸法。

“种花妹妹居然还会丹田吐纳法？”

韩琦是习武之人，呼吸之术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如何教别人呼吸他没有经验，看见种花简单几句便让一群老人家呼吸顺畅感到惊讶不已。

“嗯那，差不多。”种花敷衍道。

丹田不就是小腹吗，这么说也对，知识果然是一通百通，种花提着气，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山门，哄骗着一群老人家恢复了蚁行的队列。

“师尊，山下那位便是您打算收的关门弟子？”

须发皆白的一位老者，站在一个稚龄男童背后，恭敬地说道。

说话之人叫李太真，是陈抟老祖的亲传首席大弟子，今年也已经过了一百三十岁的高龄，在宋朝被人尊称为火龙真人，平日里，便是在这夷山道观里清修。

师傅每逢一甲子变成童子的事，只有他知道原委，所以这一次的法会，也是他作为主事人来出面传授道法。

“你觉得这丫头秉性如何？”

陈抟老祖从大徒弟手里接过一本名帖，上面写满了这一百多年自己有意或无意收的门徒名字。

三千门徒果然不容小觑，原本今日没想召见那么多弟子，但是收关门弟子的事，不能不让所有的弟子知道，万一以后遇到自家人欺负到自家人头上的事儿，岂不是太乌龙。

有好多人，陈抟老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何时何地收的外门弟子了，这些弟子们也不都是声名远赫之人，不乏一群默默无闻之辈，只要不打着老祖的旗号招摇撞骗，师门的八大金刚也是放任不管。

若真有难处，也会有地方道观救助，彼此帮扶。

“能惠及他人，说明善心仁德。”李太真并没有见过种花，也不会刻意去拍师傅马屁，有一说一。

所以在一众弟子中，陈抟最喜欢嘴甜的小八，可惜小八竟用寿数为家人逆天改命，导致自身无法长寿，罢了罢了，都是痴儿。

陈抟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亚蔟麻细料的道袍，哪一个又是自己的真身呢？恐怕弟子们也说不清。

有人见到陈抟的时候，他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也有人见到的是仙风道骨的中年文士，还有人见到的是武功奇绝的少年道童，所以，陈抟老祖的形象在众徒之中越发成谜。

大家还很有默契，从不在人前谈论师尊的外貌，彼此都坚信，自己看到的就是真容。

“对了，前山上来的人，你等会主持道会即可，师傅用阔音梵钟总结两句就行，后山上来的人，师傅要去见一下，你不必跟来。”

陈抟正了正衣冠，站起来，李太真双膝跪下，恭敬的磕了一个头说道：“师尊，若是不可为而为之，坏了天机运数，重者损伤寿数。”

后山来人的用意，李太真太清楚不过了，甚至他都不需要耳目打探，只需要掐指一算，师傅传授的《指玄经要》里面对每个人的气运，寿数记载的十分详尽。

“你这孩子，算到师傅头上来了，罢了，这也是为师等待多年的运数，此人的命运跟大宋的国运相关，我们不可不救。”

本来这些话都是天机，但是若不清楚明白告诉李太真，他回去同样会去占卜，窥破天机的业障，何必二人都承受一遍。

“是，师尊。”

山门的古铜九鼎钟终于被敲响了，梵音震震，山下的寺庙也好，道观也罢，修行者纷纷从屋舍中走出来，面朝夷山的方向，鞠躬作揖。

远在皇城的大晟钟，紧跟着古铜九鼎钟响起之后也被敲响了三声，夷山上的梵音加上皇城的大晟钟声，让整个东京城都安静了下来。

“六儿今天是不是跟着去了白矾楼？”宋真宗站在崇政殿往夷山方向眺望道。

“派人传话给六儿，务必今日赶到夷山，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求的听老祖传道的机会。”

“是，官家。”

种花双手抱着鲸锤，示意韩琦走远些，打算再撞钟一下，以前去寺庙看着僧人撞钟总是心痒难耐，今日终于可以大显身手的种花丝毫没有觉得撞钟是多么神圣的事，只想玩个痛快。

方才敲响了三声，想不到夷山居然有扩音的效果，站在古铜九鼎钟边上还没觉得声音有多大，殊不知，下山早已乱成一团。

“三声乃是福禄寿，四声之后便是丧音。”陈抟急忙走出来，拉着种花的袖子说道。

这孩子不拽着，肯定听不进去。

想着家里还有老人，种花吓得赶紧丢了鲸锤，一把抱住男童，：“老祖宗，您怎么在这儿呀？你来玩也不叫我！”

男童翻着白眼，挥舞着手，示意身后的弟子莫上前，摸了摸种花的头顶和肩膀上的小十说道，：“我现在就带你去玩，可好？”

韩琦紧张的看着种花怀里的男童，蹙紧了眉头，原来这就是种家老祖宗，父亲说的果然是实话，这童子虽然看着年纪小，不知为何，身上却带着一种圣洁的气息，仿佛多年来自己沾染的鲜血这会都被净化不少，让人很是心安。